第一百七十三 集

  清早,不足起身,洗漱毕,用过了饭,而后渡出坡上客栈。沙坡头寨自然非小。左右宽亦不过一里许,而纵深长几近三五里。顺山道而建,道路蜿蜒曲折。民居、官衙、军营随地势而建,起起伏伏。而寨中至高处却是军营之所在,其内有土木所筑瞭望塔,登塔定然可以将沙坡头尽收眼底。
  不足默默然而行,昨夜老少二修之面孔不时浮现,那道道识神之波动时时萦绕。
  “难道是大方舟家族之修么?彼等居然······居然······”
  不足暗自一声叹息。
  “只好装作不知了!好在某身遭大鳄之口,面皮、体肤已然全毁,再不复旧日之貌矣!”
  这般正低头思谋之时,一声嘀咕轻轻巧巧于侧面院墙飘来。
  “师叔,当真是神宝么?”
  “真是!只是其处所大危,等闲何敢涉足!”
  “师叔此宝似乎曾为太虚门下小宗门神禁门所有,怎会流落此间?且所处距此······”
  “嘘!噤声!莫要高声!唉!师侄,还是少不更事啊!这种隐秘,稍有泄露便会有性命之忧也。”
  不足闻此讶然。待其仔细思索神禁门之语,不经心下大动。
  “神禁门?是何宝物称其神宝?莫非······”
  不足之思绪顿时着落于禁法盘,大日晶,破禁鼎诸般物什上来。如此心神摇曳,居然蠢蠢然欲动。
  “不对!怎得某家刚行至此处,彼等便这般言语?”
  不足一如平常,径直往前行去,似乎毫无所觉。然心中澎湃,再无一丝儿宁静。
  “神禁门!神禁门!······某当如何?某当如何?!”
  不足这般渡回坡上客栈,回房歇息。午时左右,铁枪镖局之头脑数人回返。
  不足等聚总镖头房中。
  “金足兄弟,那千总闻听汝侥幸逃生,几次三番问询详情。好歹要汝即刻便去,总镖头几次三番婉拒,只道刚历凶险,心神不定,无法前去。或许午后便要来人请汝过去呢。”
  “嗯?”
  “彼等军爷皆道,沙暴中从无活物,便是侥幸躲身隐蔽处,那奇异风吼过处,照样无有活物。莫说兽禽野物,便是草木,已然渐渐枯黄,而终至于失了生机呢!”
  房中数人紧紧儿盯着不足之面皮,见其神态自若,毫无异处,不经心下惊疑。
  “金某能侥幸逃生,实不知为何?问某家原因,某又如何得知?”
  “但那千总大人似乎······”
  不足将手一挥道:
  “总镖头放心,金某决不会有累镖局。”’
  总镖头神色尴尬,然脸上一抹如释重负之色已然掩遮不住。大先生见状急忙道:
  “金兄弟,此言差矣!既入吾家镖局,镖局便是镖师后盾,无论何事,自是有吾等一力承当。······”
  不足深深望一眼大先生,其状似毫无所觉,一抹真诚之色跃然脸上。不足见状忽然张口笑道:
  “大先生智计过人!金某亦知其中权重,知道如何做。”
  大先生肃然点头,状如神圣。厅堂中众人自然知其中微妙,皆省得镖局欲弃卒保帅也。
  果然午后不一时,兵营千总大人派士卒传唤。不足解下腰刀,赤手而去。一众镖师并伙计哪里敢前来问讯一二。
  千总兵营大帐中,上首静静坐着一人,长髯白袍,正与其身侧二人攀谈。
  “千总大人,只需将其人拿下,总督必会上奏当今,只怕将军是有得做了。”
  “只是两位先生,如是一介武夫,何因定要拿下?”
  “千总大人,只管拿人,余事莫问,到时包汝升官便了。”
  “无辜拿人,还真不好交代。”
  “是吗?不知白日为官兵,黑夜为盗贼,好不好交待呢?”
  “汝!······汝!······此言何意?”
  “哼!”
  那千总皱眉半响,一手握着腰间佩剑,那手一时紧一时松。终于叹一口气道:
  “二位先生,玩笑大了!”
  “哈哈哈······”
  三人一同大笑。
  “报!铁枪镖局镖师金足到。”
  “传!”
  不足进得帐中抬眼望去,见那长髯白袍千总,安坐几案后,一手拿着军略之书册,侧身而读。其身后二位军卒,单手按刀而立。再其后屏风遮蔽,有二人静立。
  “草民金足见过千总大人。”
  不足躬身行礼,好半天不见有闻。遂直身而起,静静端立不语。
  “汝可知罪?”
  那千总慢吞吞故作威严道。
  “千总大人非地方官吏,无权传唤草民来此。至于有无罪过,自然非大人等可以定夺。然大人等驻守沙坡头此地,传唤金某,金某又岂敢不来!”
  “大胆!来呀,将此盗贼拿下。”
  不足冷眼而视。门外冲进来七八军汉,三两下便将不足捆翻。而后一位衣着宽大军曹过来道:
  “壮士,听闻你遭逢沙暴不死,可有此事?”
  “便如这般似绑了盗贼般问话么?”
  “哼!便是如此!”
  “金某不知!”
  “小子!好张狂!来呀,与吾打!”
  顿时,扑过来几位士卒,将不足按压长凳上,两个军卒轮了杀威棒,一下一下狠狠往不足臀上击打。四十棒击下,不足之后背臀腿已然鲜血淋淋。那千总微笑着望一眼道:
  “汉子,此番该是仔细回话之时也!”
  “千总大人,草民无罪!”
  “打!”
  “慢!千总大人,此位壮士,既已入得沙暴不死,必大贵之人。当礼遇之。”
  那屏风后转出二人,不足抬眼望去,见其二人面目甚善,似是哪里见过。
  “呵呵呵!壮士,又见面了。”
  “二位是?”
  “壮士历险归来,在那坡上客栈见过的。”
  “哦!原来是二位高人,小可当时怠慢了。”
  “哪里!壮士,在下有几语相询,不知妥否?”
  “先生,小可此时羁押在千总大人衙门,多有不便,尚请见谅。”
  那老者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千总道:
  “将军大人,此位壮士与某有一面之缘,不知可否卖个人情于小老儿?”
  “这个······这个恐不妥。此地有人告其盗窃,故正欲审讯呢。”
  “将军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呢?此位壮士刚至沙坡头便出寨而去,其后历沙暴,侥幸归来,哪里会做盗贼之事呢?”
  “说的是!这样,汝可缴三两纹银作保,将其带回即可。”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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