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新生的嫩芽

  怪脸扭曲着，从密集的尖牙里吐出了一根细长的舌头。
  像是蜥蜴的信子。
  它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冷狐下滑的刀尖。
  “吱吱！咯——”
  叫声戛然而止，那根舌尖，瞬间瘫软下来。
  这个怪物，彻底死透了。
  缠在我脚踝上的粘液，也渐渐松软。
  像是一滩软泥，散落到了地上。
  而我的脚踝处，已经勒出了一条紫红的印子。
  退后一步，我看到地上冒血的尸体。
  我不知道该不该叫它‘马欢’。
  它只是一具尸体，属于马欢的尸体罢了。
  平缓着呼吸，我向前走了一步。
  那张扁平的怪脸，已经看不见任何一点人类的特征。
  脖颈处的黑血还在咕嘟涌出。
  夏雪走上前来，“阿尔法-0000，初始实验体基因，本身就不成熟，在丧失生命体征后，组织还会无限再生，甚至会形成一些病变增生。”
  夏雪语气凝重，我沉声开口，“刚才的怪物，就是你们实验所追求的技术？”
  如果这样叫做进化，我宁愿说不。
  多次的组织再生后，马欢的基因表达态已经出现了问题。
  甚至多了一些更像是癌细胞一样的无序增生。
  “不，那只是张敏高的追求。”夏雪皱眉，“她想要做的，无非是利用这种技术，无后遗症的为部队快速提高战斗力。”
  “但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夏雪语速极快，“无论她再如何剔除基因杂质，基因的特性是无法剔除的，当插入了这种基因的士兵脑死亡，他们的尸体就会变成一个个可以无限快速愈合的怪物。”
  “自作孽，不可活！”
  可以想象，一旦这种技术运用到实战中来，恐怕一场战斗杀到最后，整个战场，会变成怪物的主场！
  “所以说，外面那种‘人蜥’，也需要破坏中枢神经才会死亡？不然没办法杀死它们？”
  我心中惊叹，谁能想到，那种丑陋的复眼怪物，居然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但在我们的印象里，似乎光线的长时间照射，就能够将‘人蜥’杀死。
  “呵呵……”
  夏雪忽然怪异的冷笑道，“人蜥，阿尔法初始实验体，插入多段蝾螈基因，寻常手段几乎无法将它杀死，光线和高墙，只能够对其进行收容。”
  “想要杀灭这种怪物，只有两种手段，彻底破坏其中枢神经，或者金属铋。”
  “金属铋？”我顿时惊疑。
  “没错，金属铋中的某种放射性元素，能够阻碍这种怪物的组织再生。”夏雪解释道，“收到金属铋造成的创伤后，对于怪物来说是无法愈合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金属的手提箱。
  那时候我被怪物围攻时，就是靠它杀出了一条血路。
  金属箱砸在那一张张怪脸上，发出仿佛烧焦的响声。
  而在手提箱的那本实验日志里，也提到过金属铋是怪物的收容条件。
  但对于这个条件，那时候我并不理解，没有深想。
  “其实金属铋，也算是收容，这种攻击手段，只是剥夺了它们的再生能力，并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将它们杀死，从生命形态上，它们就算动弹不得，也还算活着。”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
  要真正的杀死‘人蜥’，只有破坏中枢神经这么一个办法。
  而我脚下的这具尸体，插入了和‘人蜥’同样的基因片段，只是基因表达性，比人蜥更加存粹，没有杂质。
  刚才冷狐破坏了‘马欢’的中枢神经，才算是真正的杀死了它。
  但有一点，那就是这种怪物，并不怕光。
  或许，怕光只是人蜥的基因缺点。
  这种缺点，被张敏高修改过。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
  沉默中，我转头朝夏雪问道。
  夏雪一愣，随即开口，“送上门的试验素材，不要白不要，等我取样了，你们再把他丢出去。”
  话音落下，夏雪蹲下身翻找着医药箱，从药箱里，她拿出了两根试管。
  棉签和小刀，也被一同取出。
  小刀从尸体的皮肤上剜下一小块肉。
  泛白的血肉，被装进了试管里。
  棉签从破皮的黏膜组织上擦拭，同样被夏雪折断装进了试管里封存。
  “可惜了，现在没有设备和试剂，没法做样本分析。”
  夏雪盯着试管，重新放回了医药箱。
  “设备？你需要什么，不如去那边看看。”
  我朝着试验区的方向指去。
  “那边？”夏雪皱眉。
  李冲和李湘两兄弟也是凑过来，“他们是科研人员？”
  两人眼里带着好奇，看向了夏雪手中的试管。
  可是夏雪稚嫩的模样，始终是让两人有些不敢确定。
  我微微点头，“试验区的设备，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用，你可以过去看看。”
  说罢，我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操作区的通道，试验区被一扇玻璃门隔开。
  推开玻璃门，门后便是安保室。
  安保室里放着一排排95式。
  而在安保室后面，便是试验区。
  这里的设备很多，就算有孙老留下的说明手册，我也认不全。
  但夏雪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震惊。
  “离心机…反应炉？这里以前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她快步走上前，在实验室里查看起来。
  “前面还有。”
  我平淡的说道，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些仪器更有意义。
  夏雪神色兴奋，“绝了…绝了！”
  “这是天意！”
  振奋的声音中，我却感觉到一阵眩晕。
  捂着头，我撑住了墙面。
  “哥，你怎么了？”
  小冷顿时察觉，伸手搀扶着我。
  “没事。”
  我连忙摆手，眩晕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
  但不可否认，我的确是太疲惫了。
  甚至断了一条手臂后，我还没有闭过眼。
  我需要休息。
  “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小冷脸色焦急。
  这边的动静，也是引起了夏雪的注意。
  “你先回去休息。”
  她虽然声音稚嫩，但口吻却不容置疑。
  “休息的地方在哪？”
  夏雪走到了我身旁，她在我断臂的一侧，搀扶着我的腰。
  我略微一愣，的确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我以为，在我和仪器设备之间，她会更痴迷于这些或许可以用于实验的设备，而不是来管我的死活。
  “不用管我。”
  我抬脚准备离去。
  两个女孩居然跟在了我身边。
  夏雪离开，冷狐也跟上来。
  而外面，李湘他们已经将‘尸体’处理到了角落。
  我带着几人回了生活区，正好也需要给他们安排住处。
  生活区的布置，依旧让夏雪感慨。
  她和冷狐，应该从来没有想到，这种灾难下，在特城外还能有床睡。
  靠在房门前，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渐渐变得糟糕。
  “小冷。”我喊了一声。
  “我在！”
  小冷凑近来，“哥，我扶你上床。”
  然而我却后退一步，“你和夏雪一间。”
  小冷满脸疑惑，还没开口，我快速关上了房门。
  ‘砰砰砰……’
  敲门声顿时响起。
  “哥？你要干嘛？你伤得这么严重……”
  话音未落，我低吼道，“让我安静一会！”
  门外安静，几秒钟后，传来了几段微弱的脚步声。
  “哥……”
  门外传来小冷的哭腔。
  随后哭腔渐渐远去，应该是有人拉走了她。
  我松了一口气，我其实并不想凶她。
  而是我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就在刚才实验室里眩晕的那一瞬。
  再次确定门外没有动静后，我靠着房门缓缓跌坐在地上。
  断臂的创面被纱布包裹着，奇痒无比。
  这种感觉，比起身上死皮脱落时的痒痛感更剧烈。
  左边断臂的纱布下，断面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黑痂。
  而剧烈的痒痛感，就从这厚重的黑痂下传来。
  我有一种想把结痂撕破的强烈欲望……
  我强忍着，可仅存的右手还是不停颤抖。
  手掌颤抖着，朝创口靠近。
  “不如先撕开纱布把…先撕开纱布吧……”
  我努力保持着冷静。
  当纱布从创口上揭开的时候，一种爽快感如同电流贯穿全身。
  断臂创面的结痂，被纱布连带着撕下了一块。
  畅快间，我不禁皱眉。
  撕破了结痂，恐怕会引起出血甚至感染。
  可当我低头看去时，想象中的流血并没有发生。
  被撕破的结痂露出了一点乳白的肉质。
  “这是什么？”
  我伸手摸去，浑身仿佛再次触电。
  结痂被我沿着破口缓缓撕开，畅快的爽感持续刺激着我的神经。
  当厚重的结痂完全被我撕下时，乳白的肉质完全裸露在了我眼前。
  我呆坐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这……”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我断臂的创面上，居然长出了乳白的手臂雏形。
  像是新生的嫩芽……
  嫩芽破土而出，那种剧烈的痒痛感，就是因为，整条手臂在重新生长！
  乳白的肉质微颤，从在断臂凝固的血渍创口上长出。
  断臂组织分化再生……
  我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