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昏睡的时间或长或短,不知道,睁开眼,所面对的——————
  是一片黑暗——————
  白天黑夜————
  无从知晓。
  五天前恢复意识——————就这样被囚禁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底是谁抓住我将我关在这里————
  一概不知。
  但是身体受到很好的照顾。
  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恢复。
  期间——————毒瘾————令人恐怖的发作————
  我爬到门口使劲拍打门,用头撞门,不停哀求哭嚎。
  但是————
  没有一个人过来。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掉————
  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烈火焚身一般痛过之后重生,然后再次遭到毒瘾袭击,一次比一次厉害。
  我快到极限了。
  不知道现在瘦成什么样子,手腕上的表已经戴不住了,经常滑落,我就抱着它蹲在床上日日夜夜诅咒般念着沈允灲的名字。
  黑暗————漫长的黑暗——————无止境延续——————
  我在黑暗中挣扎生存。
  门外没有人,固定的时间会有人送饭过来,从门口底下的一个小洞里塞进来。
  每到这时我就大声对他们说话,问他们,这里是哪里,什么人抓了我,要钱还是要别的,一切好商量,能不能把我放出去。
  可是安静——————静谧————身边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自己脉搏的跳动声——————
  咚——————!咚——————!咚——————!
  然后心跳声已然变为——————
  哄——————
  哄——————————
  巨大的轰鸣声。
  我蜷缩在黑暗中等待毒瘾发作,然后吃饭,睡觉,什么也不想,坚持与送饭的人对话,或者自言自语。
  计算着送饭的时间和次数,把日子用手中唯一的硬件物品那只劳力士表的表带刻在墙上,非常用力的刻下去。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一天两天————五天————八天————————十天——————三十天——————六十天————七十天————
  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怎么会这么长,怎么会这么长,我怎么能在黑暗中生存这么长的时间。
  于是我一遍又一遍摸着墙壁数,反复不断重复。
  期间——————
  我没有再想过沈允灲——————
  对他的印象正在我脑中淡化——————
  慢慢的——————
  他就会退出我的脑海————我的世界————
  一定会——————一定会————治好——————那道伤——————
  直到——————
  那天我听见————————
  “今天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日夜轮换守了三个月,也亏得老板有耐心天天守在门口,喂,你说里面到底什么人物啊,真是奇怪。”
  “我也不知道,快住嘴吧,老板吩咐过所有人在门口一律禁声。”
  “嘿嘿,他现在人在泰国,难道还千里眼顺风耳的听见看见我们说什么?”
  随后门外传来一声怒喝,高亢的泰语唧哩呱啦一阵后门外在再次安静下来。
  我从墙角爬起来坐到床上。
  有点冷————
  毒瘾又要发作了——————
  最近发作的次数明显减少————只是程度越来越深————每次都要昏死过去————
  常常会喊破喉咙有时还口吐白沫全身**满屋子打滚痛得眼泪鼻涕横流脑子也明显变得迟钝了好多耳朵也不好用了常常弄错送饭的时间听到门外一丁点的响动都以为吃饭时间到了然后神经质的开始大声说话唱歌。
  所以——————
  可能是————幻听——————吧——————
  不要想了————不要听了——————
  静静的——————
  等待————
  黑暗————离去——————
  等待——————阳光降临——————
  等待————痛苦消失——————
  等待——————快乐重新回到我身边——————
  我现在一定很瘦很苍白很难看,脸上的胡子一大把,满身污垢臭气熏天。
  我瘦骨嶙峋手上摸到的全部是骨头,粗大的骨节尖利生硬。
  一定很难看————
  很难看————
  很可怕————————
  “啊——————————!!!!啊————————————!!!”
  我捧住快要炸裂的脑袋尖叫起来,转身用头猛撞墙,死吧,快死掉吧,心都碎了,碎了,破了,破了,死吧,快死吧——————
  “啊——————!!!啊!!!!!!”
  声嘶力竭。
  大口大口温暖的**喷到墙上,血腥的味道充满口腔。
  那晚,我没有吃饭。
  叫完之后我安静躺在床上,闭上眼,不睡————但是也不想醒————
  昏昏沉沉——————
  胸口血气翻涌————————
  然后我第一次清醒着听到了开门声,听到脚步声,听到说话声,听到风声,闻到————花香味————
  门外的世界时候早已春色满园桃李纷飞了吧?
  “下午发作了一次,好像很厉害。”
  手电筒的光芒照在我脸上。
  我没有动。
  是蝎的声音。
  他抬起我的下巴看了看,“装破了头,吐血了。”
  “让我看看。”
  岳雷把他宽大厚实的手放在我额头上,压了压我的心脏,探探脉搏,随后把听诊器送进衣服。
  我死人一样躺着没动。
  然后我听见他困惑说:“奇怪,不是毒瘾发作。”
  “难道是伤还没好吗?”
  “胸口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
  感觉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我继续装死人。
  “是什么?”
  “没什么。”
  岳雷断然否定,说:“告诉灲,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结束了。”
  “你认为,灲还会放他吗?”
  “我会让他放手的,他疯了,蝎,你不要和他一起疯。还有,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灲绝对不可能爱上你。”
  “我知道啊。谁说我要他的爱了,对我来说,灲————就好比是最后的一块救生浮木,绝对不能舍弃,仅仅是这样。”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别小看灲,也别惹怒他,否则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你认为,我有那胆子吗?”
  他们走了,离开了。
  我继续躺在床上,麻木————
  不久之后岳雷去而复返。
  他站在床边叫我:“秦耀,你醒着,睁开眼。”
  于是我睁开眼看着他。
  他说:“既然你当初选择撬开他心里的那扇大门,那么现在从里面涌出来的不管是洪水还是猛兽,你都有责任承受。”
  莫名其妙,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像我永远不懂沈允灲一样,他们的世界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我连做一个旁观者都不够格。
  岳雷叹口气深深看着我:“秦耀,不止你一个人痛着,灲,他——————晓风的死本来让他的感情已经麻木了,现在却——————你会让他崩溃的。”
  我不懂,为什么我不懂,不懂沈允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懂岳雷说这些话的意思。
  不懂!
  不懂就不要去想,不去想就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岳雷走后我睁眼到天明。
  我不再说话不再唱歌不再自言自语,不再计算时间不再刻画天数,我一天一天的躺着睡着,我静默着哀痛着——————
  灲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已经回来了,可他就是在门外。
  他在门外守着我,任我在门内毒瘾发作像狗一样乞求哀嚎。
  灲————你真的铁石心肠吗?
  为什么不肯进门来看我一眼?
  然后那天囚室的大门被突然撞开,阳光四面八方粗暴射进来,我听见脚步声叫声,qiang声吼声,很多声音杂乱无章。
  眼睛很痛——————
  我却努力睁大眼————
  努力看着阳光看着门口——————
  眼球似乎都要爆裂,视线越来越模糊,眼角滑落一些**,用手抹下来看,是一些,好像是红色的东西吧——————
  然后眼前白茫茫一片,我再次陷入黑暗,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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