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最后一个字出口，眼泪砸到了地板上，溅起一朵水花，夏浅浅捂着嘴，嘴里一阵苦涩。
  之所以打这通电话，实在是她已经走投无路。
  夏母病情恶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里的医生明白告诉她，他们已是无能为力。
  可是她不想放弃。
  哪怕只能让夏母多活一天，她也会拼尽全力去挽留。
  而萧湛，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可以给予她帮助的对象。
  至于和萧湛结婚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沈南川的纠缠以及莫宛柔一家人的咄咄逼人也令夏浅浅累了，她希望，往后她的生命中，再没有这些人来打扰。
  萧湛并未问她为何改变主意，而是问：“你自己回墨西哥，还是我派人来接你？”
  夏浅浅努力咽下堵在喉咙里的酸楚，带着鼻音请求他，“你可以亲自来锦城吗？”
  萧湛沉默了会儿，“没问题。”
  “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夏浅浅用手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我妈又住院了……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你能帮我找别的医生救她吗？”
  她知道，自己一下子提这么多要求很得寸进尺，但她没办法了，她自己太渺小，请不起更好的医生。
  萧湛声音淡淡的，辨不出情绪，“你妈是什么病？”
  “高血压，还有很多心肺方面的并发症……”
  “我知道了。”萧湛说，“我明天到。”
  “好。”夏浅浅眼圈通红，“谢谢你，萧湛。”
  萧湛什么也没讲，把电话挂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嫁给萧湛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心里面忽然像是被挖空了，夏浅浅全身冰凉，她蹲下身，双手抱膝，沾满眼泪的脸蛋埋在两膝间。
  她和沈南川，真的，彻底结束了！
  走廊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沈南川在护士站问了夏母的病房号，快步跑了过来。
  一眼，他就看见夏浅浅的身影。
  她蹲在墙边，仿佛被遗弃了，过往的人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沈南川心疼不已。
  “浅浅。”来到她面前，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夏浅浅抬起头。
  沈南川眉心深深皱起。
  他是第一次看到脆弱的夏浅浅。
  他伸出手去拉她，“浅浅，别怕，有我在。”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时，夏浅浅眼神陡然冷冽，她挥开他，站起身，视线与他相撞，那里面的怒与恨，刺得沈南川一僵。
  她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夏浅浅嗓音低哑，冷冷的，毫无感情，“沈南川，这里不欢迎你！”
  沈南川试图解释什么，“浅浅，你听我说……”
  “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夏浅浅每一个字咬着恨意，“沈南川，你和莫宛柔要怎样那是你们的事，为什么你们要一次又一次地打搅我，为什么？我欠了你们吗？我妈快被你们害死了，你满意了吗？”
  夏浅浅控诉着，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绝提。
  她只想陪母亲过完最后这段日子，她只想让她开心而已，可是现在呢？她却因为她，被莫家人辱骂，乱扣罪名，气到病情恶化！
  她有错吗？
  她的母亲有错吗？！
  夏浅浅情绪激动，她的高声质问引来很多人围观。
  沈南川站在她面前，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嘴巴动了动，却是无言以对。
  她经历的苦难，的确是因他而起。
  他只是想和她重新开始，但却因此，连累了她。
  “浅浅……”他喊她，简简单单的一声轻唤，包含了他想对她说的千言万语。
  夏浅浅扬着脖子，白净的脸上只有冰冷。
  “你走！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她无情地对他说。
  沈南川眼底的光芒霎那间破碎成无数碎片。
  他怔怔望着冷漠的夏浅浅，眼角竟有些微微泛红。
  夏浅浅瞪着他，“走啊！听不懂人话吗！”
  其他病房里也陆续有人出来观望情况。
  沈南川几乎捏碎拳头。
  有人以为，他会对夏浅浅动手，毕竟她说话，语气太冲了。
  最终，沈南川却是颓然转过身，如她所愿地离开。
  夏浅浅没去看他的背影，也不管四周的指指点点，她回到夏母的病房，轻掩上门，她双手捂住嘴，身体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夏母其实已经醒了，她听见夏浅浅压抑的哭泣。
  下午医生过来查房，按照夏浅浅的要求，医生向夏母隐瞒了她的病情，只说是血压升高，吃了药，好好休息就可以回家。
  夏母相信了医生的话。
  压在夏浅浅心头的重石似乎就轻了些。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免得被夏母发现端倪。
  护士来取输液的留置针，夏浅浅在旁边看着，夏母的手消瘦得只剩一层皮抱着骨头，她用热毛巾帮她擦手时，那干枯粗糙的触感，令夏浅浅又红了双眼。
  她忍得很辛苦。
  夏浅浅现在只希望，萧湛能尽快到锦城来，或者更确切的是，她希望萧湛能有办法挽救她的母亲。
  晚上，夏浅浅就睡在旁边的病床上。
  她和萧湛的关系，夏母是知道的，到时候萧湛出现，夏母肯定会疑惑，所以夏浅浅提前把消息告知了夏母。
  “妈，明天萧湛要来看你。”夏浅浅轻轻地说。
  病房里光线昏暗，夏母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很惊讶，“他来看我？为什么？”
  夏浅浅笑了笑，好似害羞了一般，“妈，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向你坦白。”
  “什么事？”
  “就是关于我和萧湛……其实我跟他，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她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夏母被这个消息震住。
  夏浅浅继续道：“之前没告诉你，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想和他确定以后，再让你知道，免得你为我担心。”
  病房里，安静了好半晌。
  夏浅浅等着夏母的反应。
  “你说的，都是真的？”夏母侧过身，望着夏浅浅。
  夏浅浅一口应道：“当然是真的啊，我骗你干嘛呢。”
  夏母沉默。
  “你要是不相信我，那等他明天来了，你可以问问他，其实我们都没有必要骗你，是吧？”她带着丝俏皮地说。
  依萧湛的身份地位，确实犯不着配合夏浅浅演戏。
  可话虽如此，夏母依然有许多疑惑。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取消婚礼以后，”夏浅浅绞着手指开始编故事，“那段时间我心情很差，他经常陪我，开导我，慢慢的，就有了感情。”
  夏母觉得有些牵强，“你的意思是，他早就对你有意了？”
  否则怎会在她失恋的时候安慰她？
  夏浅浅僵了僵，“嗯……只是一开始他知道我跟沈南川在一起，就没有告诉过我。”
  也就是暗恋了。
  “既然你跟他在交往，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墨西哥，要回锦城来？”夏母就像审讯犯人的警官。
  夏浅浅抠下头皮，嘿嘿笑道：”那是因为我想你了啊，妈。”她撒娇道，“我离开家四年多了，该回来了呀。”
  “他就没挽留你？”这说不过去吧，他们可是异国，不是异地。
  “有啊，当然有。”夏浅浅肯定地道，“不过他理解我，所以支持我。”
  夏母默了默，这勉强说得过去。
  “那当初他叫你假扮女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恋爱没有事先知会他家里人，他们催婚，给他介绍女朋友，萧湛叫我留下，其实就是把我们的事情公开，让他的家人接受我。”夏浅浅真佩服自己随口胡诌的本事，她突然觉得，她可以去当编剧或者写小说了。
  关系到对方家人的态度，夏母有些担忧了，“他们待你如何？”
  他们家是小门小户，与萧湛是两个世界，夏浅浅跟了萧湛，在某些人眼里，便是高攀了。
  夏母担心萧家会看不起夏浅浅。
  那样的话，夏浅浅以后会很辛苦。
  夏浅浅风轻云淡道：“放心啦，妈，一开始他们是有点介意我没钱没背景的，但是萧湛他很坚定地维护我，最后他们都同意了。”
  “他们对你好吗？”夏母追问。
  同意是一回事，真正打心底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好啊，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在墨西哥呆那么多天呢。”
  夏母抿着唇，良久，她说：“浅浅，别骗妈。”
  夏浅浅一僵，眼角便湿润了。
  幸好没有开灯，她看不到她在流泪。
  “我说的都是真的啦，妈，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她强颜欢笑，眼泪却把枕头浸湿了。
  夏母不再出声。
  第二天，夏浅浅几乎是数着时间过日子。
  终于，下午三点过的时候，萧湛打电话来了。她之前跟他说过，来了之后，先联系她。
  夏浅浅对夏母露出开心的笑脸，“妈，萧湛来了，我先下去接他，很快就回来。”
  “好。”
  夏浅浅拿着手机，走出病房后，她脸上的笑意尽失，她飞快跑向电梯，赶着去见萧湛。
  他说他在住院部底楼的大厅。
  来到一楼，夏浅浅四处寻找他的身影。
  “夏浅浅！”磁性的男声，喊着她的名字，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夏浅浅一回身，他站在几米外，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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