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7

  她逃似的离开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拿起吸尘器开始打扫地板，机器的嗡嗡声中。她的思绪又一阵飘忽。
  一纸离婚协议书，递到她跟前来，薄薄的一张纸，压得心好沉。十几年的夫妻，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说离就离，她吃惊地看着他，他却说了一句让她永世难忘的话：“我爱了你十几年，却从没感受到你一丝的爱意，但是她不一样，她需要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她的生活被炸成了一团乱麻。
  陈玫关掉吸尘器的电源，跌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眼泪渐渐涌上来，怎能忘那初相见，艾建成眼里惊艳的亮光。那圆脸爱笑的少年，那纯洁无暇的少年情怀。就像一阵春风，拂过心灵的旷野，刹那间爱意如草绿遍天涯。但她迟疑了，千疮百孔的心，已承受不住再一次的背叛和抛弃。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伪装起来，无情一些总会把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秋日的阳光温暖明媚，一滴泪落在她赤裸的手背上，阳光下她感受到了那泪温热的温度。陈玫静静地凝视着地面，往事一幕幕在眼前翻飞。
  新婚之夜，他欣喜地走上前来，而她冷漠地别过头去。他极力掩藏着脸上的失落，温柔的对她微笑。
  女儿出生后，他高举着粉嘟嘟的女儿，高呼“女神，我的女神。”而她一脸的淡然，连笑也是若有若无的。
  是的，十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在爱，她总对自己说别急再等等。只要撒下了爱的种子，总能等到它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但她没想到原来爱也有疲惫的一天。等到她的笑意刚刚一天天多起来了。刚刚准备敞开心胸接纳他，这份爱竟已走到尽头。他爱上了别人。
  不能怪他，是她的冷漠和自私，浇灭了他炽热的爱，因为离婚，女儿一直恨父亲，但只有她心里清楚最可恨的那个人是她。是她太自私一直不肯好好爱他。要是女儿知道这一切，该怎么看待她这个母亲，更可悲的是，只有离别的一刻到来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深深地爱他。深得几乎让她要忽略这爱的存在。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头要炸裂了，陈玫转到厨房，把橱柜里的碗拿出来重新再洗一遍，水龙头哗哗地流着，透明的水珠欢快地迸溅，晶莹得就像谁挂在腮边的眼泪。
  “不要走！”生平第一次这样卑贱地求一个人，她哭得气若游丝。
  “不，陈玫，你悲伤的只是我抛弃你的这份感觉而已。”他轻轻地拂掉她的手，目光中不再有闪烁的热情。他竟然不信她。好吧，她认命，这是她的报应。她哗哗地洗着碗，轻叹一声。像随风飘落了一片树叶。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六年后，一切又卷土重来，他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诚恳地说：“我们复婚吧。”她注视着那张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脸，涕泪交加，他无言地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窗外的鸟儿欢快地叫着，阳光把斑驳的树影投在粉白的墙上，她枕着他的肩膀，无比安心，她差点以为生活又能回到过去的轨道。但女儿的眼泪，让这一切又成了泡影。
  陈玫用力把碗往水池中一抛。“章晟天，我恨你！”冰凉的水花，“啪”地一下溅起来，她的身上脸上全是水。
  秋日的厨房里，光线明亮，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满面怒容地盯着哗哗的水龙头，她的生活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