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骆夫人缚子跪门
骆宾玉大书房看到任火雷发怒,举剑砍向自己,侧身躲过。说道:“世兄所为何来?”任火雷道:“匹夫自做之事,假做不知,还敢问人乎?”举手又是一剑,骆宾玉又闪过,想到:“此事必定是贺氏诬赖我也。他醉后不辩真伪,故忿气来斗。我如何得说分明。暂时躲避,待世兄酒醒再讲吧。”任火雷又是一剑,又被骆宾玉躲避,趁空跑出。书房东山有一小火巷,骆宾玉将身子躲避其中,又想,“此地甚窄,世兄有酒之人,如果砍来,我无法躲闪。”隔壁是间茶房,不甚高大,骆宾玉双脚一纵,纵上茶房隐蔽。任火雷是个酒后之人,手迟脚慢,头重体轻,漏空甚多,不然,一连三剑,骆宾玉赤手空拳,哪里躲避的这么容易?骆宾玉躲避在火巷,并纵上茶房之后,任火雷没有看见,只道 他躲避在客厅,仗剑赶往客厅去了。
这天余忠义在外边游玩,也有许多朋友留下饮酒。他心中知道骆大爷未往王空会饮,未敢多饮,并没有醉。回家时也有更余天气,只当骆大爷在后房卧房内,就一直奔后边来。及到卧房,看不见大爷在其中,自思道:“哪里去了?”正要出来找寻,忽然听见前面一声嚷,连忙出来,遇见任府家人们,问道:“前面因何争吵?”家人道:“我家爷与你家爷不知道什么事情,家爷举剑追赶,你家大爷不知道何处去了?”余忠义一听,毛骨悚然,酒都唬醒了。说道:“此必王、贺二贼挑唆,任大爷酒后不分青红皂白,故敢回家争斗。倘若遇见大爷,一刀砍伤,如何是好?我还不前去帮助吾主,更待何时?”即便回到卧房,资金凶猛地自己的两把斧子带在身边,放开大步,直奔书房而来。半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喊:“余忠义,”他抬头一看,看见骆大爷躲避在茶房,安然无事,方才放心。问道今日之事,骆宾玉跳下房,将自己日间贺氏如何调戏之事说了一遍,又说:“此定是贺氏恼羞成怒,任世兄回家,反诬赖我戏她,醉人不辩真假,愤怒持剑而来。”余忠义道:“自己妻子偷人反不自禁,尚以好人为匪。他既无情,我就无义,待小的赶往前边,与他打个输赢。”骆宾玉连忙扯住道:“不可不可,他是醉后不知道虚实,且待他醒来,慢慢言之未迟。今日一旦与之较量,将数年情谊付之东流了。”余忠义气才稍平。
且说任火雷持剑寻找到客厅,没看见骆宾玉,心中暗想:“这畜生看见我动怒,一定躲避去了师母房中,不免奔后面找他算了。”一直跑到骆太太卧房,看见太太伴灯而坐,手拿一本《观音经》念诵,抬头看见为余正千怒气冲天,持剑而进,问道:“贤契,更深至此,有何话说?”任火雷双膝跪下,不觉放声大哭道:“门生此来,实该万死。只是气满胸中,不得不然。”骆太太道:“有何事情,速速讲来。”任火雷含泪,就将贺氏之言告诉了一遍。“实不瞒师母,门生今来,就是要 找那匹夫拼命!”太太只当骆宾玉真有此事,心中十分惊惧,道:“贤契,你且请回,这畜生自知理亏,此时不知道躲避在何处?老身在此,他断无不来之理,等他来时,我亲自将那畜生缚起来,送到贤契面前,杀剐存留,任贤契裁之。”任火雷闻到太太一番言语,无可奈何,说道:“蒙师母吩咐,门生怎敢不遵。既蒙师母、师尊授业之恩,何敢刻忘。只是世弟今日之为,欺我太甚,待他回来,望师母严训一番罢了。既然如此,门生告辞。”收剑回身,回房安歇了。
骆宾玉走回母亲房中,太太一见,大骂:“畜生,干此伤阴损德之事。”骆宾玉将贺氏到书房调戏之言说了一遍,余忠义又将昨夜王伦通奸一事禀告一番,太太方知其子被冤,说道:“承蒙你世兄情留,又贺氏日奉三餐,我母子丝毫未报。若以实情说出,贺氏则无葬身之地。据老身之意,拿绳子来,将你绑起来,跪在他门前请罪,我亦同去,谅你世兄必不见责了。”骆宾玉听说:道:“母亲之言,孩儿怎敢不依。只是那任火雷秉性如火,一看见孩儿,或刀或剑砍来,孩儿被缚,不能躲开,岂不屈死?”余忠义道:“大爷放心,小的也去,倘若他动手,小的岂肯让他过门。”太太道:“余忠义之言不差。”即把绳子将骆宾玉背缚起来,余忠义暗藏板斧,同太太走到余正千房门首。那时天已经三更,太太用手叩门,叫道:“贤契开门。”那任火雷此时已经睡觉醒了,酒也醒了**分。晚间持剑砍骆宾玉的事早就忘记了。听见师母之声,连忙起来,不知道此刻到来有什么事,反而觉得一惊,开了房门,看见骆太太带了宾玉,背绑跪在房门口,骆太太指着骆宾玉道:“这个畜生,昨日得罪了贤契,真真罪不容诛。此时老身特意将他绑了前来,悉听贤契究处,老身断不有怪。”骆太太这一番言语说了,只见那任火雷,顿时:
虎目中连流珠泪,雄心内难禁伤情。
骆太太一番话,任火雷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心里虽然有气,但是一看骆宾玉五花大绑,跪在尘埃里低头请罪,不觉流下泪来,连忙上前扶起,说道:“我与你数年相交,情同骨肉,从不相犯。昨晚虽愚兄粗鲁于酒后,亦世弟所作轻薄,彼此咸当知戒,以后再不许提。今日之事,均无挂怀。”骆宾玉也含冤忍屈道:“多谢世兄海量,弟知罪了。”骆太太亦过来相谢,任火雷还礼不迭,吩咐丫环备酒款待师母。太太道:“天方三鼓,正当安睡。非饮酒之时,且老身年迈之人,亦无精神再饮。”任火雷不敢相强,亲自送太太回房安歇。又到宾玉房中交谈片刻,才回房安睡。贺氏接着道:“此事轻轻放过,太便宜了这个禽兽。”任火雷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既然自缚跪门,已经知道理亏了。蒙师授业之恩,分毫无损,一旦与世弟较量,他人则道我无情,不过使他知道,叫他自悔罢了。”又道:“明日茶饭照常供给,不许略缺。”说了一会儿,各自安睡。第二日清晨,任火雷梳洗完毕,让人请骆宾玉来吃点心,好预备王、贺来此会饮。
骆宾玉夜间跪门回房之后,负屈含冤,哪里能睡觉?翻来覆去,心中自忖道:“今日这事,虽然冤枉,乃世兄感谢父亲授业之恩,未与我较量,但他心中必然疑惑,我岂还能在此居住?天明禀告母亲,搬柩回南。但是明日又是世兄摆宴,王、贺来此会饮,必定邀请我同席。我岂肯与禽兽为友,又不好当面推托,如何不好?”又思道:“我昨日已经有伤酒之说,明日只是不起,推病更重,暗叫余忠义将人夫轿马雇妥当,急切回南可也。”左思右想,不觉日已经东升,猛然听见任府家人叫来吃点心,并议贺、王大爷会饮之事。骆宾玉道:“烦你秉复任大爷,说我伤酒之病比前日更重,尚未起来,产不能遵命,叫你家大爷自己陪吧。”家人回至书房,任火雷只当世弟昨日做了非礼之事,愧于见人,假病不起,也就不来强邀,吩咐家中预备酒席。
不多一时,王、贺二人到了,任火雷迎接至客厅,王伦问道:“骆贤弟还不出来?”任火雷道:“今天早晨已经着人邀请,他说害酒之病更甚于昨日,尚未起来,不能会饮。他既然推托,我不好再邀了。”王伦、贺秉中听任火雷之言有三分疏慢之声,知道贺氏行计了,贺秉中怕人见疑,不往后面会妹妹了,只在前面陪王伦。
骆宾玉起身梳洗,走进母亲房中,母子商议回南之计。太太道:“先通知你世兄,再雇人夫方妥。如果先雇人夫,临行时你世兄必定要款留,那时再退人夫,岂不枉费一番钱钞?”宾玉道:“母亲,话不是这样说。若先通知世兄,他必定不让我们回去,据孩儿之见,还是让余忠义将人夫轿马办妥,诸事收拾齐备,候世兄赴王家会饮之时,不辞而别,省得他预先知道,又有不少缠扰,即使他责备我们不辞之罪,亦无大过。且我们不辞而别,世兄必定疑我、怪我,或者细想前日之事,并想孩儿素日之为人,道孩儿负屈亦未见得。若念念于其事,不能分其皂白,孩儿之冤终不能明,我清白受此**不美之名乎!”运太太闻子之言,道声“使得。”就让余忠义即时将人夫轿马办妥当,择于三月二十八日 搬柩回南。母子商议的时候,是二十五日,计算还有三日光景,骆宾玉逢王伦家饮酒之日,推病不去,逢任家设席之日,推重病不起,任火雷因他轻薄,也就不十分敬重。贺氏恨不得一下子打发骆家赶快出门。虽然任火雷吩咐茶饭不许怠慢,但也早一顿、迟一顿,不准其时。骆太太母子含忍住了三日,终于到了二十八日了,要知道骆太太母子是否启程回南,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