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泳池里的人鱼
接下来的几天，颜锦程几乎每个课间都会找个理由跑到隔壁的二班，明为找艾薇几个老同学，实为观察欧阳瑶的动向。
而欧阳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似乎察觉到颜锦程进进出出教室的原因。刻意的减少了对著窗户发呆的次数。
自从那次泼水事件後，欧阳瑶说话更少了，也变得更加目中无人，特别是对颜锦程这位人气很高的优秀学生更是针锋相对了。
几天後，恰逢颜锦程参加的游泳社团新生入团的第一次欢迎训练，队长，三年级的古皓白安排了一场混合接力比赛。将游泳社团所有人混编分为两队，进行4x100的游泳接力赛。
安排一出，新生都开始小声吵嚷，有几个人直接想推出比赛了，这基本就是不可能公平的比赛，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怎麽能和已经经过两年专业训练的高中选手比呢！
“如果有人想推出这次混合接力比赛，那就意味著推出爱顿学院的游泳社团了，就算到了大学也不会复用的！你们都该知道吧，游泳是爱顿最强的社团项目，特别是到了大学部，有著可以和专业选手抗衡的实力！”身体健壮的古皓白只穿了泳裤，披著浴巾站在队伍前，厉声呵斥，“下面我介绍下高中游泳社团的辅导老师，noah，他是现任职业游泳选手，加拿大人。”
说著古皓白粗壮的手臂向身旁一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一位笑脸嘻嘻坐在泳池边喝著咖啡的金发男人。
新生们看了都特别兴奋，能有幸得到现任职业选手的指导是极为难得且荣幸的事情啊，还是个加拿大人！北美的游泳水平是全球最强的！
更何况?这位辅导老师长得很帅呢?就算是只有男生的游泳社团对帅哥也不会无动於衷吧。
“都抽好签了吗？”古皓白大声问。
除了一年级新生外的队友底气十足的回答：“好了！”
刚来的新生们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其中几个人难掩心虚，几乎没出声。
“你们中午没吃饭吗？一年级的！回话！”古皓白又一声训斥。
“好了！”以颜锦程为首的一年级新生见势不妙纷纷回答。
“按照分组列队，进行场次和序列的抽签！抽签好了的，就下去准备。”古皓白一声令下，三年级学生带头分别站成两队。
颜锦程抽到了b组，因为个子高，被排在了一年级新生的前几个。
放眼望向两米之外的a组，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欧阳瑶。
欧阳瑶正在戴泳帽和泳镜，若不是早一刻发现他的话，恐怕等待他整装完毕就认不出来了吧。
在一群要麽就稚气未锄，要麽就血气方刚的少年中间，欧阳瑶兼备了坚毅和优雅的身姿格外显眼，特别是他纯白色的三角泳裤更是成为他区别於其他男生的标志。因为男孩子一般都不会选择这种容易显出污渍，看起来有点点女xing化的颜色的。但穿他身上却寻不到一丝女生的感觉，倒是将那身白皙细嫩的肌肤衬托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
颜锦程从不知道，小学与初中同班八年的欧阳瑶，会变成这样一位……白马王子……
“听说他混血儿呢！真的很不一样呢?”身边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父亲的家族在欧洲好像还蛮有名的呢……”
一向不喜欢八卦的颜锦程这次也忍不住要听听这些闲话了。他是混血儿？为什麽过去都没有发现呢？怪不得他的头发颜色很特别呢……皮肤也这麽白……就连瞳孔也颜色也比纯正的亚洲人浅，像玻璃珠似的！
欧阳瑶什麽时候开始游泳了？从来没看过他游泳啊！
怀著疑问，颜锦程被三年级的学长叫到了二次抽签处。
他抽到第二组比赛的第三棒。
第一组比赛在古皓白的发令qiang声中开始了。因为中考而久违的大片大片水花又展现在新生面前，大家的情绪立即高涨了起来。
第一组比赛a组获胜。
人啊，本就是好胜好斗的动物。不过是随意的分组比赛，赢的一方都会欢呼，输的一方也会沮丧。
因为是4x100，入水点都在同侧。第二组比赛的人都齐刷刷的站在了小跳台後。
颜锦程按照次序站在b组的第三位。本能的观察下对方的队形。怎麽会这麽巧？！欧阳瑶也是第二组！只是他在第二棒。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古皓白发出了最後一分锺准备的号令。
谁知道，欧阳瑶对著身後的那个位学长耳语了几下，学长低头思索了几秒，拿下手腕上系的号牌，与欧阳瑶进行了交换。随著号牌的交换，两个人的位置也换了过来。
颜锦程的火气冲到了脑门，狠狠盯著一米之外的欧阳瑶，眼睛里充满了凶光！
这不就是赤的挑衅吗？！比学习是理所应当，为什麽连自己喜欢的游泳都要被他拿来当作比较的筹码！好吧，这麽明显的战书想推辞都不可能了。既然想比就真的比出个高下吧！
发令qiang响了。
第一棒选手迅猛跃入水中，都是高级年的学生，水平差距并不算大。但到了第二棒，由於a组是三年级学生，而b组是新生，本不明显的差距被拉大了三个身长。
颜锦程看著极为焦急，这样的话他就会比欧阳瑶至少晚7－8秒入水了。这样的差距，他并没有绝对的信心能赢对方。不过对自己游泳天赋很自信的颜锦程在没有看过欧阳瑶下水的前提下，还是对自己有一定把握的！
但意外发生了，所有人看得瞠目结舌。a组第二棒选手果然是领先10秒触壁，但第三棒的欧阳瑶只是继续摆好入水姿态，并没有立即入水。场内一片哗然。
等到b组的选手触壁，颜锦程入水的同时，欧阳瑶才如一只海豚般矫然入水。
在这种混合接力中，所有人都会选择速度最快的自由泳，颜锦程也不例外。两条相邻的水道扬起美妙晶莹的水花，两个人的动作都相当流畅，之前下水的新生远不及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娴熟而从容。就连一直坐在池边的辅导老师noah也站了起来，追随了两个人的泳姿快步在池边走著观看。
很利落的触壁转身和蹬踏滑行……
高高扬起的上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几近分不出谁是谁的。
因欧阳瑶推迟下水而安静的场内，响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叫喊声。
在水中奋力游泳的颜锦程是听不到，他只能听到耳边哗哗的水流声和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隔著泳镜和溅起水花泡沫，几次入水的刹那，模糊的看到近在咫尺，有一具蜿蜒出完美曲线的身躯，在水中“乘风破浪”。真的很美……那身体仿佛是和水共生了般，从头到脚的动作一气呵成。
游著游著，他已经不感觉自己是在比赛了，而是在追逐那条水中靓丽的人鱼之影。
果然，颜锦程比欧阳瑶晚一只手触壁。
只是0.1秒的差距吧。
第四棒已经入水继续比赛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的靠在池壁上，几乎同时摘下了泳镜和泳帽。
欧阳瑶甩了甩头，昂著颈子，用手顺著挡在眼前的碎发。几缕水流自头上沿著分明的面部曲线流淌。
这时，颜锦程才第一次辨清，他的头发是带了一点点红的棕色。
上岸後，颜锦程连结果都没有听，拎著浴巾便独自一人走向了更衣室，就连身边有人唤他都没有听到。
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输的心灰意冷……
进到後才觉得第一次见到这麽敞亮的更衣室，中间是两排漆白的金属长凳，两侧整齐的立著衣柜，和初中部更衣室分上下两层不同，这里都是单人柜，给一个人用著实有些浪费了。
因为是提前退场，偌大的更衣室显得极为空旷。颜锦程径直走向更衣室尽头的大浴室，就算是赤脚踩在防滑瓷砖上也能清晰的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
讨厌这种忽然滋生的仿佛被抛弃了的感觉……为此颜锦程加快脚步。
浴室也极其的大。中间是放了热水的集体浴池，两边是分割开来的淋浴间。
看了两眼正冒著热气的浴池，颜锦程绕行走到一个淋浴间，脱了泳裤开始沐浴。
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隔绝的环境给了大脑重新思考的机会。
脑子里开始闪现无数错综的画面。
清瘦的身影长时间的站在校门口，几乎快要站成雕塑。
那双莹润的眼睛含著变换多姿的神情，或不屑，或轻视，或骄傲……
行云流水般铿锵的男中音，很少讲话，但每每出口总是在拿捏的很好，不过必须承认他的声音相当磁xing。
没想到他游泳也这麽好的？他身材比自己小，也能提前触壁，说明不只是领先自己0.1秒……
因为长时间的对峙，已经回忆不起来最初为了什麽事情闹僵的了。只是隐约记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说些很刻薄的风凉话。
自己也不是尝试和好，但每次特别找了个机会和他缓和下关系，也总是热脸贴到冷屁股，无功而返。
男孩子嘛，或多或少xing子都要强，好面子，不愿服输，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种僵持不下的关系了。
被刺激过几回後，忽然发现为了这种微小的差距你争我夺很浪费气力和精力。
绣前也常为了他和欧阳瑶打架的事情而担心，时不时怂恿妈妈一起来劝他，找个时间和欧阳瑶和好吧，大丈夫有些气量才对。还说，毕竟欧阳瑶是简希童的亲侄儿，多少有点点亲戚关系，总是这麽僵持了也不好。
一想到这儿，颜锦程抬头对著莲蓬一阵猛冲，怎麽回事，又想到那个男人了！让老爸喜欢男人，让老爸只依靠他！
对了！自己曾经对欧阳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说不定也是来源自对这种男人与男人亲密关系的耳濡目染！
哎呀！耳朵里进水了！
颜锦程忙躲开淋浴低头甩水，出了水的领域，耳边引入阵阵嘈杂，放眼一看，三五成群的男生纷纷拥了进来。
看来比赛结束了……
一下子进来二三十个男生，本来很大的集体浴室也变得很拥挤了。
有的人泡澡，有的人和颜锦程一样直接淋浴。很快淋浴间便被占满了。没排上位子的男生也都下了浴池，先泡著再说吧。
颜锦程看到淋浴位置满了，赶快冲了冲身子，擦干净，让没排上的人赶快洗澡。
正擦著身子呢，就见自己所站的淋浴间外直挺挺的站了一个人。
有人在等位吗？原来自己选的是最外面的淋浴隔段，有人等也是正常。
连看也没看他就伸手将外面等著的人拽进了淋浴隔段，毛巾还擦著湿头发呢，“来吧，我洗完了！别在外面站著啦，你洗吧?”
就算淋浴隔段再宽敞也是为一个人设计的，两个大男生站在其中还是显得有些小了。两个人都是侧著身子，面对面。颜锦程正要出去，抬眼一看，却又愣住了。
怎麽又是他！
“是你！”颜锦程脱口而出，无奈的向一旁翻了翻白眼，沮丧的表情又爬上脸了。
这是世界除了人为设计外，便都是巧合了吗？
“b组赢了，两胜一负。”那熟悉的磁xing声音又划了出来，钻入颜锦程耳朵，刺得他心里极为难耐。
颜锦程皱著眉，在脑子里两种对立想法不断的交织纠缠。还是和好吧！和好做什麽，人家根本就瞧不起你！总归是多年的同学，大度点，和好吧！做男人就是要争先，认输啦？不能和好！……
“你我之後的第四棒，是b组的学长赢了，第三场a组落後很多……”见颜锦程一直阴沈著脸不说话，欧阳瑶继续说著。
颜锦程被自己脑子里交错起伏的声音弄得实在是烦了，捂著一只耳朵，对著天花板一声狂吼，“闭嘴好不好！不要再说啦！”
由於声音太大，在集体浴室里好一阵回荡，所有人也被惊了，都停了自己的事情齐刷刷看向发怒之人。
喊出声後，颜锦程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了。回过神，看向与自己站得快要贴在一起的欧阳瑶，想著要开口说些什麽的时候。
视线中那个平日里没什麽表情的俊朗少年，脸憋得通红，眼珠上爬了几条明显的血丝，更是被水气浸润起来。
接下来，集体浴室又响起一声怒吼。
“输得不爽了吗？！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我不凭借任何外力就可以赢你！让你看著我……”欧阳瑶的肩膀在不住的颤抖，“看著我赢你！”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啊，还都是血气方刚的。被如此说了，颜锦程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怒气冲昏了理智，起手对了欧阳瑶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声音响得几乎所有人都一个激灵，都琢磨著，这下该多疼啊！
欧阳瑶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朝了颜锦程就是一阵猛打。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此在淋浴隔段里厮打在一起了。
十分锺後，古皓白费力的分开两个人，又一个人给了一脚。两个浑身是伤的男生踉跄的滚倒在浴室。
“在你们分别填了入社申请後，我就开始注意你们了！从小学打到初中，高中开学第一天就打起来了，现在可好，又给我打到游泳社了！要是再打一次，通通给我滚蛋！特别是你，颜锦程，据说每次都是你先动手！今天也是你先给了人家一巴掌吧！”
颜锦程听了，红肿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他从来都没意识到，原来每次动手的都是自己啊！
心里气对方，更气自己，颜锦程低著头，沈闷的发话：“我退社！”
这就是惩罚！自己的错自己承担。颜锦程丢下一群惊讶的人，头也不回的冲出浴室。
当然了，这样闭目塞听的他肯定是没有听到，就在他说出那三个字後，同样倒在地上的欧阳瑶也喊出了两个字。
“不要！”
听到这两个字的人并不多，除了他自己还有站得很近的古皓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欧阳瑶立即捂住嘴，看向地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