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倩女幽魂22
燕赤霞走了,聂小倩也没久留，因为魂魄已净,就得投胎了。
那是童小颜与他最后一次说话，两人的情绪都挺平稳,聂小倩走的安详。
童小颜通过商店联系上了地府,与那边的人打好了招呼,之后与妖皇坦白了身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坦白了自己对妖皇的感情。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冷静的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妖皇频频投来担心的眼神，一直到晚上一杯倒的童小颜竟然吵着要喝酒,妖皇这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坐在妖皇宫最高处望着被乌云半遮半掩的月亮,第一碗下肚，童小颜便辣出了眼泪，他头一次觉得那烧喉咙的酒好喝，一边喝眼泪一边止不住的流。
六碗过后，童小颜放下酒碗，看向妖皇泪眼朦胧带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看的妖皇一颗心化成了水，他伸手拥着童小颜入怀，生涩的用手拍着童小颜的后背。
“把难受的事都说出来吧，那样我才能放心啊。”
回答妖皇的是一声响亮的呼噜。
“呼……”
毕竟对于一杯倒的童小颜来说，能坚持喝完六大碗酒已经是奇迹了。
那一晚童小颜睡的格外香甜，梦中的他回到了当年的村落，那村子还是当年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童小颜穿过青石小路，期待中带着几丝胆怯的回到了当年的家。
房子是他小时候的房子，破旧且矮小，完全没有了后期扩建的影子，却让童小颜感到无比亲切，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蹲在院子门口细心翻着肉干的老妇人，直到对方抬头朝他微笑，童小颜才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干啥子呢？今儿怎么没去河边抓鱼？你爹都快回来了！太阳落山之后再不去今晚就没吃的了！”
“……啊……好嘞！”红着眼眶的童小颜揉着眼，咧着大嘴跑远了。“我马上去抓鱼！晚上我做菜！”
“跑慢点！臭小子着什么急！摔了看你哭不哭！”
老妇人望着童小颜离开的背影慈祥的微笑，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真是的……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
童小颜跑过青石小路，觉得自己拥有使不完的的力气，看着从前村子里的人，他心里也没了间隙。
“呦！这不是老童家的小颜崽子吗？！都长这么大了啊！哈哈！”
“琼大叔你都老了！”
“呸！臭小子嘴可真臭！”
“哈哈哈！”
青石小路走到头就出了村，童小颜一路跑进了森林，看见从前抓鱼的那条小河，便迫不及待的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哗啦！”
水花四溅，几尾鱼摇摆着身子游走了。
“童小颜！你把鱼都吓跑了！”
几个孩童在河边对童小颜怒目而视，带着几分小大人的气势。童小颜朝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潜进水中丢出了十几条大鱼，但鱼被丢到了岸上几个孩子却没急着分，他们笑嘻嘻的蹲在河边，其中一个朝着童小颜伸出了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啊！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伸手的人是从前常常找童小颜抓鱼的男孩，对方的模样在童小颜的记忆中早已模糊的什么都不剩下，但在这梦中，对方的脸竟然异常的清晰，就连嘴角那浅浅的酒窝都是那么的明显。
童小颜抓住对方的手，借着力上了岸。“少来啦！连个碑都没有我上哪回去看你们！”
“切！嘴还跟以前一样那么臭！赶紧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童小颜心下有感，明明对方没说太多，他却明白是谁在等他。
“那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抓！”
拿了几条鱼就往回跑，童小颜眼睛笑成了月牙。
天黑的异常的快，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像太阳的月亮挂在天上。天黑之后路也变得不好走，平坦的小路变得凹凸不平，风也冷了起来，森林的树木不再笔直而是变得扭曲。
童小颜心中并不害怕，他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但到了一处之后，他就怎么也走不出这条路了，反反复复在原地晃悠。
“哎！儿子！过来这边！”
在关键时刻，一个熟悉久违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那人手提着灯笼，模样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模糊，但灯光所到之处，凹凸不平的小路也变得平坦起来，风也停了，似乎还有知了的叫声。
“哎！来了！”
那是童小颜在这个位面的父亲，童小颜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对方，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人。
“儿子长大了啊！”
“你看起来也壮实不少！嘿嘿！啥时候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臭小子！”
对方的身体看起来依旧壮实，说童小颜的时候，男人露出了一口白牙，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两人手牵手往回去的路上走，童小颜听了一路山歌，心情也平静下来。
到家之后，没想到聂家家主也在这里，听老妇人的话，聂夫人正在厨房里忙着做菜。
朝着屋内张望，童小颜看到了想见自己的那个人。
聂小倩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此刻正坐在聂家家主的腿上与父亲一起认字，享受那从未感受过的父爱。
“这个是聂字。”
“聂。”
“对，这个呢，就是童字了。”
看到童小颜回来，聂小倩有些不太敢和他说话，装作没看到一般，躲在聂家家主怀里偷瞄他。
童小颜看着好笑，明明等着自己的人就是他，见到面了，就躲在父母那边不敢过来了。
“聂叔叔好。”
装作没看到对方的小动作，童小颜的礼貌和聂家家主打招呼，然后故意忽视聂小倩失落的小眼神跑去厨房帮聂家夫人的忙，顺便取取经，琢磨一下同样的菜式，为什么人家做出来味道就更好。
吃饭时童小颜的饭碗永远是满着的，两家家长在一起聊着近几年发生过的事，饭桌上每个人都展开了笑颜，只有聂小倩还在锲而不舍的和童小颜玩偷偷看你的游戏。
当童小颜看过去的时候聂小倩就埋头苦吃，童小颜不开口和他说话，聂小倩那小脸就写满了落寞，每次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想让人掐几下。
“噗……咳咳……”
最后童小颜实在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着聂小倩瘪嘴的小样，从盘子中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对方碗里。
“瞎想什么呢！赶快吃饭！听说这只鸡是你抓回来的啊！再不尝尝自己的战利品可就全进了我的肚子了啊！”
“噗……”
聂小倩破涕为笑，揉了揉红了的眼角，大口啃起了鸡腿。
转眼间吃饭时间已经结束，所有人回了自己的屋睡觉，只有童小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的将这回忆再次回味，他看着院子里的每一样事物，深深的凝视着曾经破旧的小屋。
“噗，多大的人了，还学着小时候那样躲在我后面。”
并未转头，童小颜朝着隔壁聂家的方向伸出了手，因为聂小倩正趴在门缝处偷看院子里的童小颜。
“嘎吱。”
屋子门被推开，聂小倩一脸迟疑，可还是走到了童小颜这边，两人隔着篱笆，看样子聂小倩并不准备过来，所以童小颜靠了过去。
“怎么扭扭捏捏的？”
“……我……曾经做了许多事……”
聂小倩想起曾经做过的事就觉得羞愧，他垂着头，有些不敢看童小颜的脸。
“那有什么，我曾经也做过许多事，后悔的事多的我都数不清了，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想改变也改变不了，为什么还要死咬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聂小倩点头，终于肯抬头正视童小颜的脸。
“你说的对。”
对方缓缓伸手，指尖在童小颜的身前顿了一下，聂小倩依旧选择搂住童小颜。
童小颜：“放下吧，然后忘记，安心的去投胎，我保证你来世是最幸福的那个。”
揉了揉聂小倩的头，对方轻声哽咽，摇头又点头。
“我会放下，但我不想忘记，因为我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童小颜：……你说的哥都不好意思了。
“啧！一过来就看到你们俩说这么肉麻的话。”
隔壁篱笆上传来一个欠揍的声音，使得聂小倩表情慌乱的松开童小颜，一边揉眼睛一边害羞的退后。
童小颜：“呸！劳资还想你这个老祸害什么时候会来呢！”
他看燕赤霞满脸胡子眼泪的损样看惯了，突然见到对方年轻无须的冷面俊脸还稍微有些不适应。
“哼！”
燕赤霞面皮一红，跳下那东倒西歪随时会塌掉的篱笆，站在童小颜身边弹了童小颜额头一下。
“臭小子可别忘了帮我灭了那些臭虫啊！”
“啊啊啊！知道了！转移什么话题！不好意思来见我就直说！”
“什、什么不好意思见你！”燕赤霞脸红的都快熟了，童小颜看着对方的脸，突然明白对方留胡子的原因是什么了。
燕赤霞：“看、看看看什么看？！”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赶紧收拾一下天快亮了！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们肉麻！”
童小颜包子脸。“我才坐了多一会儿啊！什么天快亮了？忽悠谁呢？”
结果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打鸣声，太阳以飙车一样的速度升上了天空，而四周的小院也在一瞬间化成了青烟，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眨眼，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身边的燕赤霞也不在了，屋子里的父母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