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一样的夜晚

  对于蒋信达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俗话说“落袋为安”,五万元揣在兜里,心里确实很踏实。
  他举头望了下月亮,觉得它圆得可爱。
  酒足饭饱,又有钱拿,那一切都是可爱的。
  想着刚刚在章嘉勇的饭桌上自己一阵哔哔,两个日本人就连连“吆西,吆西,”就觉得好笑。这点小事在自己一番摆布下就如此完美地解决了。日本人的智力也不过如此。而以这样的智力水平,竟然能打到上海?真是不可思议得紧。
  要是国军个个如我这般,那帮倭寇大约还在海上漂着,而不是登陆到了上海!
  久井英一还算有点城府,那个小泽什么太郎的小子,就是特么一个二杆子。
  修理个人,而且还是在牢里这样的小事情,让他们整的如此复杂。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还让章嘉勇从中占了便宜。想到这里,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以后日本人再办什么事情,尤其是大桥里的事情,就没他章嘉勇什么事,直接找我蒋信达了。
  章嘉勇,不是我要掏你地沟哈,而是你实打实的不行,不行啊。
  日本人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而自己还可以全身而退不用下场。
  高明。你章嘉勇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不过,莉莉那小娘子还不错,也算章嘉勇有点艳福。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收紧了一下。
  一个三等巡捕,就能在外租小房子。
  不能小看这人。
  虽然罗别跟路离他有点远,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当面交代交代。
  郭兴凯见到蒋信达的时候,还是感到几分意外。因为差不多一个小时前他已经接到过替蒋巡长值夜班的命令。
  “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呀。”
  “我就在旁边跟朋友吃饭,顺便来看看你。”蒋信达带着一点醉态,拉着郭兴凯的手轻轻拍打着说。
  “不是信不过了吧。”
  “哪里,哪里。咱谁跟谁啊?”
  “谁呀?”
  郭兴凯媳妇的声音在一张布帘后面传出来。
  “领导来看我。没事,你歇着吧。”
  郭兴凯话音未落,媳妇就挺着足月的肚子掀开布帘走了过来。
  “哎呦,领导来了,不请人家进来,站在门口干啥?”媳妇的声音还挺甜。
  “这是嫂夫人吧,快生了,恭喜恭喜。”蒋信达带着些夸张的语气道着喜。
  “恭喜什么呀,这年月多口人多张嘴的。他这个看守一当就是好几年,活没少干,可是薪水却没见着涨过。”媳妇看来是个有心计的人,会在领导面前哭穷。
  蒋信达黯然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一上一下的屋子,中间用布帘隔开,外面是客堂,里面是卧室。楼上的亭子间大约是个摆设,不能住人的。
  郭兴凯盯了媳妇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
  蒋信达从兜里摸出一张一万元的那张支票,递给郭兴凯,“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郭兴凯看着支票,一脸的狐疑,“不是说好了明天……”
  “钱的事,还是落袋为安。今晚我的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想惊动典狱长。你辛苦帮我这个忙。这些你拿着,手下的兄弟你看着打点。”他又扫视了一下四周,叹息着说,“也该换个房子改善改善了,就要生娃了……唉!苦谁也不能苦孩子啊。孩子是咱们的希望,咱不能让他们输在起跑线上。”
  这话说的声情并茂,那郭兴凯的媳妇听了,眼圈一红,掩口竟然有点抽泣。
  ……………………
  “那个日本鬼子是他舅舅?”季若曦听欧阳慧说了示威的事情很是兴奋,但听到扇大谷秀实的日本军官是他舅舅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大叫了起来。
  “是啊,他亲口说的。”欧阳慧道。
  一直垂首不语的大谷秀实把头低得更狠了。
  “舅舅是舅舅,他是他。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祖国,但我们可以选择做正确的事。”季若曦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连忙解释道。
  “你又做了什么正确的事了?”季凤麟走进来,脱着外套。
  “爸,您回来了。”季若曦连忙站起来。
  “阿惠也来了。这几位是?”季凤麟认识欧阳慧是女儿闺蜜,但其他人却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不过,在法国总会的示威现场,是见过马德江和大谷秀实的。只有胡提眼生得很。但他心里明白,白天在法国总会的示威与女儿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欣慰的。女大不由爷啊。他只是担心女儿的安全。
  季若曦兴奋地介绍了几个年轻人,当介绍完大谷秀实的时候,季凤麟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是日本人?”他现在才明白,小泽为什么这么愤怒。在小泽看来,大谷秀实的做法无疑是叛徒,或者说是叛国者。
  “大谷盛二是你什么人?”季凤麟问道。
  “回伯父,是晚辈父亲。”大谷秀实肃立而答。
  季凤麟还是在厉中天的酒局上见过大谷盛二,他跟厉中天是留美的同学,专攻美国史和国际关系。后来被聘为申江同文书院的教授。
  “您认识大谷君的父亲?”季若曦看到父亲的表情,试探地问道。
  “哦,一面之缘。你们又在谋划什么?”
  “没有什么,在等您带给我们最新的消息才好谋划啊。”
  “别上脸啊。什么都不要谋划了,今天总会的示威已经够了,再做什么的话就危及你们的安全了。”
  “我们不怕!”
  “怕不怕都解决不了问题。”季凤麟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这个牧天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们如此上心救他?”
  “他灭了日本人的威风,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长了我们中国人的志气!”
  “他代表了勇敢,正直与正义。”
  这最后一句话是大谷秀实说的。
  “爸,您告诉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租界当局究竟要怎么处置牧天?”
  季凤麟环视了一下众人,“我再说一遍,你们不要再有任何举动了。租界已经决定后天开庭审理牧天一案,野村也已到案。原则是从快从重。”
  “应该审判的是野村啊。”
  “不能颠倒黑白!”
  “我们要去法庭声援牧天!”
  “对,我们发动更多的人去。”
  “对,组团声援!”
  “稍安勿躁。”季凤麟不由站了起来,“我已经发动了董事局董事们联名俱保牧天无罪。现在除了日籍董事以外,都已经签名了,你们不要添乱。”
  他拿过皮包,从里面抽出一份俱保书,递给季若曦。
  “太好了,爸。谢谢您。”
  “谢什么,这些董事也有自己的需求。近来日本商人越来越不像话,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守规矩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几乎没有生存空间。他们也想借这件事挫挫日本人的锐气,出口恶气。也许能收复一些失地。”季凤麟娓娓而言。
  众人默然,想着季凤麟的话。
  “那我们要去旁听审判。”
  “这我可以想办法。不过,声援什么的就别再想了。好不好?”
  他并不等女儿回答,起身说去给“老厉害”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明天报纸的出版事宜,就离开了。
  欧阳慧望着季凤麟的背影,“要听吗?”
  季若曦诡秘一笑,轻轻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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