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不再是当初年少

  “什么?”
  张昌平和范必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盘古开天地。
  三皇五帝到如今。
  特喵的还从来没听到过如此趣事啊。
  皇帝内帑和国库合并?
  开什么宇宙洪荒大玩笑呢?
  张昌平和范必安当场就愣住了。
  按照他们以前的脾气,肯定是暴跳如雷,立马开始磕头哭谏。
  但此时此刻,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丧失了当初怼人的勇气。
  一时间,竟是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怎么了?”
  陈镇见两人涨红着脸不说话,不禁问道:“二位爱卿有何想法,大可畅所欲言啊。”
  “这个……”
  “那个……”
  老范的头直接埋到了最深处。
  直接把这个难题丢给了张昌平。
  张昌平在心里对着狡猾的范必安一通骂。
  脑子飞快运转,思考对策。
  虽然他们现在是红人,但红得越难,就越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境遇。
  就越不想回到不堪入目的过去。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面对其他羡慕恭维的大臣时有多得意。
  面对君王的时候就有多惶恐。
  张昌平生怕什么话说得不对,直接把陈镇激怒,一怒之下直接贬回以前坐冷板凳的时候。
  于是因为顾虑太多,哆嗦着嘴,横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怎么了?哑巴了?”
  陈镇眼睛一瞪,“以前你们不是一个比一个能说吗?都挺有办法的啊。”
  “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圣上。”
  “兹事体大。”
  “臣等,不敢妄言。”
  “兹事体大?”
  陈镇扬眉,“多大?”
  “不过就是朕想把内帑和国库合并了,有什么问题?”
  “你们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说无妨,朕又不会怪罪于你们。”
  “这个……”
  张昌平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陛下,因为此事在过往都没有先例。”
  “老臣以为这决定过于冒险。”
  “不太妥当。”
  “还请陛下慎重。”
  “不妥当?”
  陈镇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问,“哪里不妥当?”
  “这样合并了,更方便四柱清册。”
  “更便于管理了。”
  “以后每一笔账目,都在朕的把握之下。”
  “不容易出问题。”
  “呃……”
  张昌平拱手欠身,还欲说些什么,却给范必安悄悄地伸出手来,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角。
  张昌平会意,连忙躬身道:“陛下圣明。”
  “老臣才疏学浅,着实是鼠目寸光了。”
  “虽然过往没有先例。”
  “但先例都是由人来开创的。”
  “陛下,未免不可做那开创先河的开拓之君!”
  张昌平字字铿锵,唾沫横飞。
  语气坚定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而心里更是升起浓浓的负罪感。
  他不太相信,这样违心的话,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然而,他明白,这是此时,对自己最好的答案。
  “哈哈。”
  陈镇闻言,放声大笑,“张阁老不愧是朕的心腹,果然是懂朕。”
  “既然张阁老都认同,那么此事便没什么大问题了。”
  “明日朕便召开朝会,宣布将皇宫内帑与国用度支相合并。”
  “圣上英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昌平和范必安同时叩首山呼。
  “哈哈哈。”
  陈镇更是满意地爽朗大笑。
  还要挽留两个人留下来一起玩蹴鞠机。
  但张昌平和范必安诚惶诚恐地托词离开了。
  离开坤銮殿。
  张昌平和范必安之间的气氛很沉闷,诡异。
  两个人一路走出皇宫内城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要登上马车,张昌平才忍不住开口了,“老范,你拉我干什么?”
  范必安忌惮地看了看马车车夫,把张昌平拉到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音,“我拉你,你不是明白了吗?”
  “你也没有继续说了啊。”
  “可是。”
  张昌平又气又急,“我昧着良心说话了啊,陛下的决定,完全是祸国殃民的决定啊。”
  “祸国殃民怎么办?”
  范必安反问,“难道你没看出陛下早就已经决定了吗?”
  “叫我们来,只是走个形式。”
  “我们抗议能改变什么吗?”
  “非但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害了我们自己。”
  “老张,我问你,我们曾经遭受了多少白眼,你真的想要回到以前那个样子?”
  “我……”
  面对范必安的灵魂拷问,张昌平被问住了。
  他的嘴反复翕张了好几次,满腔的话都涌到嗓子眼,硬是什么都说不出。
  这些话憋在心里,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汇聚到他眼眶,居然是一时间红了双眼。
  看到张昌平脸上的异样。
  范必安叹了口气,“老张,我知道你憋屈。”
  “但我们都不想回到过去了。”
  “您难道没看出来吗?”
  “陛下压抑那么多年,这次终于干倒了陈枭,是想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我们在这其中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需要掂量清楚了。”
  “以前我们大可以畅所欲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所以就要昧着良心山呼万岁,放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大喊圣上圣明吗?”
  张昌平忍不住反问。
  范必安嗤笑,“老张。”
  “你想开点儿吧。”
  “我们没有那么重要。”
  “我们两个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出乡求学,立志要成就一番伟业,用毕生所学报效国家的青葱少年了。”
  “我们俩已经老大不小了。”
  “该认清现实了。”
  “这个江山,这个大乾朝,我们两个老头子,真没那么重要,靠我们俩,真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自找不痛快去触霉头,与其明知结果还要飞蛾扑火。”
  “不如明哲保身。”
  “至少这样还能保全自己。”
  “你说呢?”
  范必安反问。
  张昌平眼中神色变幻几许,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没有回答。
  自顾自,摇着头,走向马车,将门帘一拉,跨上车,便命令车夫驱车离去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范必安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满脑子都是年轻时背着行囊,带着全乡父老乡亲硬塞的馍和蛋离乡赶考的画面。
  那时的稻穗,是多么的金黄。
  那时的阳光,是多么的和煦温暖。
  那时在阡陌上少年的步伐,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可回忆着,却越发的觉得模糊。
  最终,所有的美好,都似乎埋葬在了那无情的时光中。
  少年的满腔抱负,终究也化作了泡影。
  “呵呵。”
  范必安自嘲地笑了两声,也登上马车。
  离开了这让他灵魂无处安放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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