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给老子滚

  邵一鸣喝酒就上脸,脸上通红一片,神色倒是清明:“既然哥哥如此说,小弟不得不辩驳几句。”
  连庚希歪坐着,仿佛想要听他如何狡辩。
  邵一鸣道:“当初,是哥哥将我举荐给陛下的,哥哥可还记得?”
  连庚希打了个酒嗝:“记得。”
  “当年老父重病,弟弟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是哥哥将我引荐给梁王,当时梁王无意知晓我家中情况,将府中唯一的老参给了我,还入宫求了药……”
  连庚希想到那时候,梁王尚没得势,他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都是夹紧尾巴做人。
  想到当时的怂样,连庚希不由得有些恍惚。
  居然一别多少年了。
  “当时我就立下重誓,此生唯效忠陛下一人,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连庚希眼角到底溢出了泪。
  他何尝不是一样,也曾经将陛下当成自己的主子,自己唯一的光,唯一的信仰。
  “论相识,你与陛下早于我,论信任,陛下更信任你。”
  “论亲疏,你的妹子嫁于了陛下……”
  邵一鸣说着,不由得也打了个酒嗝,说得起兴,眼眶也不由得发红:“老哥你何须我来算计?我又何德何能能算计老哥?”
  “是荣华富贵让老哥眯了眼,梁王已经是君,我们是臣,为人臣子的本分,难道还要弟弟来特意告知你,提点你?”
  邵一鸣说得激动,忍不住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道:“这用我说吗?是哥哥你不懂?”
  连庚希缓缓闭上了眼:“是哥哥错了。”
  他不说倒好,一说邵一鸣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他倔强地仰头看着窗外,也不抬手擦,任由泪水鼻涕淌了一脸。
  “我曾经修书一封,想要放出去给你……”邵一鸣低头,豆大的泪水,砸在了桌子上。
  “可我若是放出去了,便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背叛了陛下。所以我又将信鸽射下来了……”
  连庚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如此,倒是我让老弟你为难了……”
  连庚希拿起酒壶,摇了摇,将酒壶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擦干了脸上的泪:“多谢老弟来送我最后一程。”
  邵一鸣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
  眼尾犹带着红:“北军……已然有人接手。连家军打散整编到中军西北军了……”
  “跟你作乱有牵连的,锦衣卫也在彻查,有一个算一个,琅琊王家王猷君也被杜正仑杀了……”
  连庚希对前面的话丝毫不以为,唯有杜正仑,眼神漏出一丝疑惑。
  “姓杜?”
  邵一鸣点头:“当初定北侯王伦冤案,杜仲宇的儿子……”
  连庚希脸上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
  邵一鸣到底问道:“想到处,咱们一同在定北侯麾下效力,后来……他被人诬陷谋反……想当年,定北侯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对咱们也恩威并重……”
  连庚希倏然抬头,眼神如刀直视过来:“你想说什么?”
  邵一鸣到底还是问道:“弟弟想问,当初他老人家被人诬告,其中是否有你的手笔?”
  连庚希定定地看着邵一鸣,大手一挥,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掀翻在地。
  “给老子滚——”
  邵一鸣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到底是脚步顿住。
  他没回身:“老侯爷案子已经被平反,时隔多年,只是这些年来许多人都说是你的手笔,我素来信任你,所以从来不曾开口问过你。如今——”
  如今连庚希若是不说,恐怕这个秘密真的成了永久的秘密了。
  身后传来连庚希沙哑的声音:“不错,定北侯遇难,定北军最后的确一部分落入我手。”
  “只是我连庚希素来敢作敢当,定北侯对我有提拔之恩,恩将仇报,枉为人。”
  “便是我作乱,也只是以为陛下命不久矣……”连庚希到底为自己解释了句。
  “当初老侯爷被定罪,说他私通外敌,的确是因为当初敌军挑衅,将许以高官厚禄的信送到了案子上。”
  “老侯爷当场便将信丢掷火盆……”连庚希回忆道:“当时没等信件烧光,军中急报,所以我领兵先离开了……”
  “既然是我最先离开的,老侯爷的信件,又怎么会落入我手?”
  他回想着,最后脸上露出凄然神色,低声道:“是张嵩。”
  邵一鸣怔住。
  “你难道没怀疑过,为何我与你与张嵩,一个战壕走出来的弟兄,为何后来我与你们渐渐疏远……”
  连庚希转头看了过来:“定北侯王伦冤案中的铁证,便是信件……”
  “那时候,你家中有事,离了营。老侯爷身边除了我,张嵩也在。为何你从来不怀疑他?”
  邵一鸣木着一张脸。
  连庚希挥手:“走吧,从今以后,你与张嵩都是陛下的肱骨,只是你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邵一鸣阴沉着脸:“张嵩他——”
  “你们都以为是我做得,是因为看起来,既得利益的人是我。”
  “可是张嵩呢?我往上走一步,腾出的位置是谁顶了?”
  “并不是每件事,拿到最大利益的人才是始作俑者,有的人按部就班,蝇营狗苟,图得可能只是更近一步。”
  邵一鸣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此时锦衣卫过来,沈炼抬眼看着他。
  向来面容和煦的邵一鸣此时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等沈炼开口,如同游魂一般,径自离开了。
  等他人影消失不见,沈炼方才嘲讽道:“连大人好手段。”
  临死之前还要离间别人。
  张嵩和邵一鸣几乎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邵一鸣妻子早逝,孩子几乎是常年寄存在张嵩家。
  两个人几乎是好到要穿一条裤子。
  如今连庚希的一席话,便好似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静等开花发芽。
  连庚希轻蔑地“嘁”了一声。
  “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连庚希闭上眼:“你又怎知我说得全然不对?”
  沈炼冷笑一声,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他扭头一眼来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嘲讽道:“想不到探望连将军的人还不少。”
  连庚希闻言也转头看向来人,不由得神色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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