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阿那婆達多

  “哦?”
  楚世元心中一顫,面色平靜,放下酒杯道:“李公子請說。”
  李佳啪的一聲打開折扇,似乎有些煩躁,扇了兩下開口道:“西市鬼頭柳那邊,不能再砍頭了。”
  “朝中會有人推進此事,楚將軍只需在西市加派人手,莫要弄出什么亂子,少死人便行。”
  楚世元愕然,“就這事?”
  他原本還有心擔心,這下徹底放松,哈哈一笑,“此事不難,我還會派人警告那些幫派,若誰敢在西市鬧事,便是與本將為敵!”
  “如此甚好!”
  李佳滿意地點了點頭。
  楚世元走后,李佳立刻起身,彎腰恭敬拱手道:“左護法,您可滿意?”
  屏風后,緩緩走出一人,正是那白面長須算命先生。
  他點頭道:“還行,但此人兩面三刀,遲早要壞事,我過兩日配點蠱蟲,給他用上。”
  “屬下遵命!”
  李佳回應了一句,才抬頭小心問道:“左護法,咱可是殺生教,這事做得也太憋屈了。”
  “大事要緊。”
  算命先生臉色陰沉,“能驅使鬿獸,無論里面醞釀的是魁、魓、魕,還是其他什么玩意兒,都已屬鬼神一類,不可輕易驚動,免得被摘了桃子。”
  “地道中情況如何?”
  “郭安正在派人挖掘,昨日那絕地黑兇再現,又死了幾人。”
  “嗯,必要時想辦法幫他們一把,也不能太快…”
  …………
  楚世元下樓后,便戴上兜帽,看了看周圍,迅速融入人群中。
  遠處酒檔內,一人緩緩抬起了頭。
  正是曾經的大理寺卿丘辰義。
  “李府…”
  他看了看遠處小樓,若有所思。
  心見僧一席話,令他生出好奇,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楚世元。
  這棟小樓的底細也已摸清。
  李府二公子李佳,此人很少露面,只是在太平坊開了一家青樓,給外面的印象,就是名浪蕩紈绔。
  現在看來,沒那么簡單啊…
  丘辰義原本想繼續跟蹤,但眉頭一皺,想了想還是放棄。
  就在今晨,他已領了大理寺卿一職,年紀輕輕便統領大理寺,可謂風光至極。
  但對他來說,利弊參半。
  好的是,能夠調集更多資源。
  麻煩的是,大理寺卿諸事繁瑣,想做什么,都難以抽身。
  就在這時,丘辰義忽然眼睛微凝。
  他看到了一個身影,藏在人群中,遠遠跟著楚世元。
  “她怎么會來…”
  丘辰義若有所思,立刻扔下幾枚銅板,跟了上去。
  出了太平坊,楚世元直接坐上一輛馬車,向著金吾衛大營方向而去。
  跟著他的那個身影也同時加速,沖進附近暗巷,想要抄近路。
  “你跟著他作甚?”
  丘辰義也跟了上來,忽然開口。
  唰!
  那人猛然扭頭,短劍直刺而出。
  丘辰義負手而立,任憑短劍刺來,連眼睛都沒有眨。
  短劍在他額前停了下來。
  那人緩緩抬頭,斗笠下面容白皙清冷,正是梁秋月。
  “莫再跟著我!”
  二人顯然相識,雖手下留情,但梁秋月也沒廢話,冷冷一句,便要離開。
  丘辰義連忙跟上,同時說道:
  “你懷疑他和梁伯父死有關?”
  “別人不清楚,我卻知道秋月你性格隱忍,不會輕易亂來…”
  “你查到了什么消息?”
  唰!
  梁秋月渾身一僵,猛然停下腳步,緩緩轉身開口道:“你也在查他…因為何事?”
  丘辰義微微一笑,“事關重大,不可輕易透露,但既然你我目標相同,不如合作一把?”
  “放心,以咱兩家交情,梁伯父的仇,自然也是我的仇。”
  “為表誠意,我先透露查到的一個情報,那青樓與李府二公子有關。”
  “李府…”
  梁秋月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說道:“害我父親的,是殺生教術士。”
  “殺生教?!”
  丘辰義眼睛一亮,“怪不得,怪不得…那整件事就能解釋通了。”
  “秋月,千萬不可莽撞,此事遠比你想象的復雜,你我合作,才能替梁伯父報仇…”
  二人商議一番后,梁秋月轉身離開,丘辰義則在原地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迅速向著大理寺而去。
  …………
  大理寺牢房。
  丘辰義擔任大理寺卿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將心見僧從刑部提了過來。
  此案本來就是三方合作。
  眼下郭安忙著挖掘地道,刑部的人嚴刑拷打也沒問出什么,丘辰義提人,自然很是順利。
  數日不見,心見僧越發憔悴。
  丹田與竅穴被破,真氣已然消散,再加上牢獄折磨,整個人都瘦了幾圈,哪還有之前威猛模樣。
  打發走眾人后,丘辰義忽然開口道:“大師,害你們的,是殺生教。”
  心見僧聽罷,似乎并不意外,依舊垂著頭,沉默不語。
  丘辰義也不著急,自顧自開口道:“大師上次說,五濁十惡,是能顛倒天地的邪魔。”
  “在下問了好幾家寺院高僧,都言佛經中無此說法,想來也不奇怪,他們畢竟都是凡俗僧眾。”
  “五濁,乃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
  “十惡,乃殺生、偷盜、邪淫、妄語、綺語、惡口、兩舌、慳貪、嗔恚、邪見……若如大師所說,殺生教便是與其中殺生邪魔有關?”
  “既查到了,問我作甚?”
  心見僧終于開口,卻依舊低著頭,隨后再問,便什么也不說。
  丘辰義并不氣餒,而是繼續靠近,帶著一絲興奮,說道:“法善死時,曾說阿那婆達多在悲鳴。”
  “我這些天問遍了京城各大寺院,終于從一名老僧口中,問到了這個名字來由。”
  “阿那婆達多,是上古佛門傳說中的護法神龍。”
  “玉京城下面,難道有…”
  “大人!”
  就在這時,有手下急匆匆而來,抱拳道:“那些犯官已經押到,刑部的司徒尚書也來了。”
  “知道了…”
  丘辰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看心見僧仍不搭理,只得低聲道:“殺生教在京城潛伏,所圖不小。”
  “大師說不忍京城化作血肉地獄,為何不與在下合作,說出來呢?”
  “你們蓮華宗想做什么,我其實也能幫忙……”
  “罷了,下次再與大師聊。”
  說完,急匆匆轉離開。
  隨著鐵門咣當一聲合上,牢房內再次變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傳來喃喃低語。
  “法善,我也聽到了,阿那婆達多在悲鳴,我們來遲了…”
  “終究,還是逃不過么…”
  “舍利子,五濁臨世,十惡降生,眾生垢重,慳貪嫉妒…”
  “諸佛,出于濁惡之世…”
  …………
  次日清晨。
  安貞坊,鞭炮齊鳴。
  經過多天休養,王信已明顯恢復,辭了六扇門差事,來找張彪。
  剛一來,便看到這熱鬧景象。
  一名瞎眼老漢被眾人簇擁,他身形干瘦,寬大的員外服穿在身上,就跟套了麻袋一樣。
  “周老爹,恭喜啦?”
  “說錯了,要叫周員外!”
  “聽說令郎買了北城一處犯官家宅,您周家可是要飛黃騰達了。”
  “您讓周大人幫忙問問,那御真府還缺不缺人,看看我家兒子……”
  王信認得那瞎眼老漢,正是張彪的鄰居周老爹,聽了一會兒才曉得因果。
  他驚訝中帶著一絲羨慕,搖了搖頭,敲門進了小院,嘖嘖道:
  “真是一朝風云起啊,彪哥,那御真府今后可了不得,我記得您沒少幫他們爺倆吧?”
  張彪剛練完功,打了盆水正在洗漱,聞言笑道:“前幾天就走了,今日是錦衣還鄉,方才還上門得瑟了一番。”
  王信一聽便知怎么回事,罵道:“媽的,真是白眼狼。”
  隨后,無奈道:“彪哥,守明熬了許久,剛成銅牌捕頭,還是舍不得六扇門差事。”
  張彪微微搖頭,“無妨,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隨他去吧。”
  說罷,便帶著王信前往豐邑坊,介紹給郭老漢等人認識。
  他也不隱瞞,將郭家灣匠人的身份如實告知,讓王信幫忙看著工地。
  并非怕匠人偷工減料,而是擔心附近的城狐社鼠上門滋擾,惹出麻煩。
  王信為人機靈,對京城坊中各種道道門清,功夫也不錯,足以應付。
  隨著形勢愈加復雜,張彪還要兼顧修煉,分身乏術,自然需要幫手。
  沒誰比王信更合適。
  若機會一到,也會帶其入門修煉。
  叮囑好王信諸般事宜后,張彪便背上包袱,往西市而去。
  前些時日經常練習,冥火術材料已經有點不夠,他決定再次采集一些。
  但剛到西市,張彪便眉頭一皺。
  只見鬼頭柳附近,圍了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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