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艷殺滿城

  馬蹄聲遠去。
  煙塵四起又次第跌落。
  蕭長卿盯著那身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朱紅色的圍廊盡頭。
  胸中持續蔓延的痛意,終于似關了閘的水流一般,險險止住,給他留了喘氣的余地。
  每次一靠近蘭溪。
  本應該三日一次的劇痛,便會突然爆發。
  從今日午時初見,到此時……
  攜帶的那三枚藥丸,已用盡了,還不解那份痛意。
  藥丸,是桑桑的指尖血做的。
  桑桑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的藥引,他并非那種不知感恩的無情無義之輩,所以,因這一道救命之恩,他對桑桑處處包容,任予任求。
  即便桑桑要一個正妻之位,他也愿意給。
  只是每次見蘭溪,都會失態,這讓他……
  “王爺!”
  遠處,傳來郡王府周管家的聲音。
  他帶著止痛的藥丸,蹣跚而來。
  數九寒冬,因趕路而生起滿頭大汗。
  手中,捧著錦盒。
  “三枚藥都不夠用嗎?這往后該怎么辦呀。主子,這是院里大夫新配的,您快些服用吧。”
  蕭長卿將那藥丸收入袖中。
  “王爺?”周管家關心道。
  “沒那么疼了,還能忍忍。”
  若非必要,他盡量少用此藥,減少對桑桑的依賴性。
  私下,也讓周管家秘密查找,是否有替代的藥物。
  可惜,至今查找無果。
  “桑桑姑娘已經鬧了一天了,質問您去哪兒了,為何不帶著她,說若再沒有您的信,便要絕食……”
  蕭長卿眉頭緊皺。
  “昨日聚寶齋的掌柜不是新送了一批南洋的珍品嗎?可給她送去了?”
  “已送去了,但桑桑姑娘找不到您,砸了大半……”
  蕭長卿盯著漸沉的日色,緩聲道。
  “私庫里寶物多送去些,供她砸用也能消耗些時間。另外京城那家專做乳酪酥的鋪子開門了嗎?給她買些帶回府,說是本王給她捎的。宮中之事可稍微透露一些內情,但不必透露太多,讓她且稍等幾日,還要好一陣才能消停。”
  周管家低頭應了一聲,躬身站著。
  蕭長卿又問道:“從前,本王跟蘭皇后,相交甚密嗎?”
  周管家盯著腳下的磚縫,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只要跟這蘭皇后在一起,主子就沒什么好結果。
  救命用的太歲拱手讓人,以身涉險救蘭氏皇后……
  想起那日,自家主子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的樣子,周管家選擇了隱瞞真相。
  “您和蘭府做過幾次交易,但都是在蘭氏皇后半哄半騙之下做的,畢竟您當時未恢復神智,被蘭家利用,老奴也攔不住。”
  “后來蘭皇后遇襲,您為她擋了刀,所以蘭氏對您的態度好了許多,蘭皇后也處處關懷體貼。主子……蘭氏,不好深交啊。”
  蕭長卿想起蘭溪那殺伐果斷的樣子,眸色微暗。
  這確實是蘭溪能做出來的事。
  蕭長卿壓下紛雜的情緒,“罷了,往后不要再提和她有關的事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撫桑桑,另外,挑選一批可用的人。”
  長眸微瞇,篤定道:“半月之內,我們會搬進皇宮,宮中水深,需要培養一批自己的人。”
  “是!”
  ……
  月上柳梢時,滿街的爆竹聲熄了一半。
  尤其是朱衣巷這里。
  朱衣巷位于皇宮西南側,是官宦大族聚集最密集的巷落。
  此刻,朱衣巷最南側的那間宅邸,被重重禁軍包圍,天上地下連只鳥兒都飛不進去。
  姜府。
  戶部尚書的府邸。
  蘭溪下馬,親自敲響那門上的銅把手。
  門被砸開,守門的小廝先是滿臉不耐,等看清門外烏壓壓圍著的一圈禁軍時,那不耐變成驚恐,“你,你們要干什么!”
  嚇得雙腿打顫。
  蘭溪身后的副將,一把拎起他的脖子,往他后腦勺后狠狠一砸——
  人暈了過去。
  接著,一行人繼續沿著長廊,走向主屋。
  路上但凡遇到小廝奴婢之類,皆都捂了嘴巴堵了聲音,要么敲暈要么綁起來,等一行人土匪似地沖入主殿時,那姜尚書正和姬妾們舉杯對飲。
  “今日且一醉方休!”
  姜尚書酒意正酣,覺得今月良辰美景,他能再飲十杯,好消解在太廟時的煞氣。
  舉杯的空當,從姬妾的衣袖中,隱約看見一院子的禁軍,還有那個女煞神的臉……
  哐當!
  手中杯盞砸在地上,姜尚書一把推開那靠坐在自己腿上的姬妾,不可置信地望向正廳門口的位置。
  那里。
  門被推開。
  一身便衣的蘭氏皇后,容貌殊麗無雙,唇邊吟著冷入骨髓的笑。
  “姜尚書,本宮這兒有一封詔書,特來找您按個手印。”
  姜尚書打了個哆嗦。
  真……真的是她!
  ……
  半個時辰后。
  蘭溪在蘭家軍的簇擁下,離開姜府。
  她手中捏著那封詔書,詔書上有多了一個血色的手印。
  不過這血印有些不規整,邊角處,還撒了些血漬。
  蘭溪頗為遺憾的嘆了一聲,將詔書疊整齊,塞進袖里。
  若不是姜尚書掙扎太過,她也不必斷了他半根小指才達成目的,她不喜見血的,希望下一戶人家,是個老實聽話的官兒。
  “派十個人,堵在姜家門口,防止他們通報消息。”
  蘭溪淡聲吩咐,將那詔書好整以暇的塞好后,再抬頭時,滿目冰冷。
  “下一家。”
  她縱身上馬。
  ……
  整整三日。
  京中安靜的不似新春。
  那些素來愛燒煙火燃爆竹的大戶人家,似被掐斷了脖頸一般,各個龜縮在宅中,連出門采買的小廝,都不見蹤跡,引得京中百姓議論紛紛。
  三日后的清晨。
  蘭溪關上了最后一位六品京官的宅邸大門。
  那張薄薄的詔書,此時正反兩面,皆是密密麻麻的血色手印。
  蘭溪看著瓦藍色的天,長呼一口氣。
  三日沒合眼,跑遍整個京城,和所有六品以上的京官對質威脅,逼他們按下手印。
  有的很老實,二話不說便乖乖照做。
  有的半猶半豫,廢她口舌功夫。
  有的竟拎著刀子和她拼命,好在蘭府的護衛護救及時,倒也沒受什么重傷。
  蘭溪看了一眼自己纏著繃帶的左手。
  這是在某個狀元出身的三品官府邸里,那狀元趁割指放血時,給了她一刀。
  疤口不深,但卻流了很久的血。
  應該是報應吧。
  蘭溪自嘲一笑,在侍衛的攙扶下,騎上了來時的那匹馬。
  坐穩后,才察覺到宿日未眠的虛弱。
  眼前一花。
  她強忍住那眩暈的沖動,抬頭,看向遠處長巷盡頭的皇城一角,命令道。
  “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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