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清冷的月色
“大部分是看不到。那些混蛋，還有人命在手里，肯定要重判，必須要重判！”
于姐咬牙切齒地說道。
“于姐，你眼睛真厲害，老早就看出小虞是個很堅強的人。她恢復得快，除了有心理專家的疏導，還有她自己內心足夠強大，能走得出陰影。”
于姐左右看了看，腦袋湊了過來。
“還有啊，小虞也算是蠻幸運的。她長得漂亮，又是...好女孩，犯罪主謀想賣個高價，于是一直重點優待。沒有吃過多少苦頭，也沒有像其他受害人...唉，不幸中的大幸吧。”
劉平武瞪圓了眼睛。
“原來還有這緣故。現在想來，應該是小虞被犯罪分子重點優待，才會被放出來小解，進而有機會跑到馬路上向我求救。”
兩人低聲議論著，虞韶華在李姐的陪同下回來了。
“于姐，平武哥。”虞韶華輕輕地叫道。
劉平武和于姐對視一眼，都露出驚喜之色。
能主動叫人，這是大大的進步啊。
“小虞，李姐，吃晚飯了嗎？”
“沒有呢，都餓死我了，給我們留飯了嗎？”李姐咋咋乎乎地問道。
“留了，怎么敢不給你們留飯。”劉平武連忙去端飯菜過來。
“小虞，這是平武特意跑到老孫家面館買來的油潑褲帶面，你們興平的特色面。”
于姐遞過去一碗面，那種碗口有臉那么大的大海碗，里面盛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寬面條。
紅色的辣椒被滾油沖開，散在面條上。仿佛冬天里，白雪皚皚一片，一團團的臘梅盛開。
虞韶華捧著這碗面，眼淚輕輕地滴落在面條上。一口面，一滴淚水，慢慢地吃完這碗面。
放下碗，虞韶華突然抬頭說道：“平武哥，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好啊。”劉平武愣了一下，馬上應道。
“在后面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于姐給劉平武遞了個眼色。
上塘派出所的后院不大，大約兩百多平米。
四周散種著六棵樹，其中有兩棵樟樹并立在一起，最高大茂盛。據說是寧可欣的父親，組建上塘派出所時種下的。
天色已黑，周圍的高樓大廈，還有城中村燈火璀璨，把輝煌的光投向天空，像是一支水筆，一遍遍的，將夜色渲染變淡。
虞韶華穿著一件合身的t恤和牛仔褲，抬起頭，眺望星空。
夜空里那些繁星，像是也被那支水筆洗刷掉的一樣，只剩下寥寥數顆，忽明忽暗地墜在夜空的某一角。
月亮更加亮了，像是一位清冷的少婦，端坐在云海之間，偶爾似有情又無情地回頭瞥一眼人間。
不遠處的金星，像是爭強好勝的少年，不斷搖晃著身體，眨著眼睛，試圖吸引著月亮阿姨，或者是姐姐的注意。
虞韶華癡癡地看著。
月亮和耀星在她的眼睛里閃著光，仿佛夜空倒映在靜謐深幽的湖泊上。
“平武哥。”
“在這里呢，我就在旁邊。”
“謝謝你。”
“不用說謝。我只不過有一點擔當和勇氣而已。”
“對你來說，只是一點擔當和勇氣，對我來說卻是重回人間。”
虞韶華輕輕地說道。
聲音就像月光下，搖曳的樹影。
“還有這些天你的陪伴，讓我終于有勇氣，眺望這星空。真美！”
劉平武也抬起頭，眺望著夜空。
“是挺美的。這世上，還是有許多值得我們去愛的東西。”
虞韶華轉過頭來，看向也在抬頭看星星的劉平武，目光清澈純凈，就像淙淙流淌的清泉，又像天上的月光，清冷中藏著溫柔。
不知不覺中，所有的溫柔匯集在虞韶華的嘴角，聚集出兩個梨渦，化為淺淺的微笑，像陳年的女兒紅。
察覺到劉平武的頭在轉動，虞韶華又抬起頭，眺望夜空，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溫柔在清冷中藏得更深。
“平武哥，”
“在呢，在旁邊呢。”劉平武連忙應道。
“今晚睡覺，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嗯，怎么了？”劉平武摸了摸后腦勺，不明就里。
突然想到什么，抓起自己t恤前胸，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我來之前洗過澡的，還噴了點古龍水，不臭啊。”
“平武哥，我不是嫌你臭。”虞韶華笑了一下，連忙解釋道。
“我總得回去，繼續生活。而你不可能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我必須習慣身邊沒有你的日子。不如從今晚開始，我們一點點適應。”
“這樣啊。我還以為不注意個人衛生，被你嫌棄了。沒錯，你還要繼續生活。你是個勇敢堅強的女孩，你一定會擺脫噩夢的。”
虞韶華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抬頭看夜空。
“我從小喜歡看星星。很小很小的時候，爺爺就會抱著我，眺望星空，然后指著如海的繁星給我講牛郎織女、嫦娥奔月的故事。
爺爺說，天上的星星其實是逝去的親人的眼睛。他們不舍得離開，留下眼睛掛在天上，注視著人間的親人。
我還記得的，奶奶在月光下搖動著紡車，吱嘎吱嘎的響。爺爺指著星空，告訴我，父親的眼睛在哪里。還說，以后他走了，眼睛會留在哪里。”
虞韶華猛地轉過頭，看著劉平武。
“平武哥，我會堅強地繼續生活。以前我有父親、爺爺和奶奶的祝福，現在，又有你的祝福。我肯定能生活得比以前更好。”
劉平武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閃著光。
劉平武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光。
仿佛山間溪邊的螢火蟲，又像站在山巔之上，看到的夜空里最亮的星星。
劉平武一時沉醉，仿佛在銀河里遨游。
“平武，小虞！”于姐找了過來。
“于姐，這里，我在陪小虞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于姐抬起頭，看向夜空，一時出了神。
月光清冷，寥星零落，那種寂寥清疏的感覺，仿佛一捧冰涼的清泉從頭澆到腳，把你從繁華俗世間拉了出來。
滴—滴！
遠處的汽車聲，又把于姐拉進俗塵間。
她一轉頭，看到劉平武和虞韶華站在那里，依然眺望著星空。他們的臉，那樣的寧靜和默契。
他倆的身影并立，就像院子里的那兩棵樹，在月光下，影光搖曳。
于姐的眼睛眨了眨，開口打破了寂靜。
“進屋去吧，外面蚊子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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