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9章 了不得的苦肉计

  “二位这是何意?侯爷说好的杖责一百,何时来打?”她问。
  “侯爷既知姑娘脑子不好,便是情有可原,哪会真把姑娘给打废了。”
  夜罂微微一笑道:“至于这楚华,侯爷则是另有他用。”
  谢序立即抱住了楚华,将其死死地护着。
  恨不得用自己的肉身,来当做楚华的盾牌。
  少女万分警惕地注视着屠薇薇,“你们要对楚华做什么?”
  夜罂走至旁侧,点燃起了一炷香。
  香是朱红色的,烟彩氤氲淡青。
  谢序半眯起眼睛看过去,盯了好久,恍然大悟。
  “珠玑香,你们想做什么?”
  她识得这珠玑香。
  其香能让人入了幻境。
  “谢小姐,难道不想看看,楚华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吗?”
  夜罂问道:“若是两情相悦,互相奔赴,那定然是世上美好的爱情。可若是真情错付,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就成了猪脑子,没人会称赞这样的付出,只会在践踏后以活该羞辱之。”
  “我不需要!若感情的事还需要考验需要疑人,还不如不要这感情。”
  谢序虽是这般说着,却没有阻止夜罂将金壶里的香带过来,放置在楚华的鼻息之下。
  屠薇薇又取出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褐色丹药。
  “谢小姐,这是珠玑香的解药,我和夜师姐都已经服用过了,方才能稳住心神。”
  谢序并未接过解药。
  少女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乱麻。
  她抱着楚华低头看。
  爱慕的男子,近在眼前。
  若这天地,只余下自己二人就好了。
  她早已盼望那长相厮守的日子。
  “姑娘连保持清醒的勇气都没有吗?”夜罂问道。
  谢序猛地朝夜罂看去,“我有——”
  言罢,便接过了屠薇薇递来的解药,一口吞下那入口即化的味道。
  珠玑香在楚华鼻下徐徐地升腾。
  夜罂嘴里振振有词:
  “楚华,你被侯爷关起来后,侯爷想暗杀掉你。你逃了出去,躲在了昔日情人的家里,她却与你起了争执,说谢序是你的未婚妻,她又算什么……”
  谢序听到“昔日情人”的时候,原就皱紧的眉头,更宛若打了个死结。
  在她的印象中,楚华身边可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楚华的感情,很干净。
  自己多年来,都和楚华保持着止乎于礼的干净感情。
  这些,都是自己的亲眼目睹,亲身感受。
  是不会有假的。
  屠薇薇耍了个坏,补充了几句,“昔日情人们,都在你身边哦。”
  加上了一个们,又不一样了。
  单位数量的变化,愈让谢序心中不适。
  她满怀敌意地看着屠薇薇和夜罂。
  绝不肯相信,楚华竟会是这样的人。
  “好了。”
  一株香燃烧完毕,夜罂端着金壶,目光流转于谢序,“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姑娘了。姑娘,真心该诚,防人之心也该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姑娘是谢将军的独女,所思所想所为,不该这般鲁莽。言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望自珍重。”
  夜罂给了屠薇薇一个眼神,俩人相继走出了这昏暗的屋子。
  屠薇薇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侯爷费这劳什子的心做什么,吃力不讨好,那谢序是个一根筋的。”
  夜罂浅笑,“年轻的孩子,难免做出些错事。”
  屠薇薇偏头,惊诧:“夜师姐,怎么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了似得。”
  夜罂:“七老八十,你也要在我身边。”
  屠薇薇觉得肉麻,很不自在,目光看向别处,道:“我不在你身边,谁在,等到头发花白,也要跟着小师妹。”
  “不可食言。”
  “绝不食言。”
  “……”
  谢序在屋内听着外头渐行渐远的声音,眼神颇为恍惚。
  她颤巍巍的手指,抚上了楚华的眉梢。
  指腹传来的触感,灼灼如火烧。
  这一阵灼热,相连心脏。
  “楚华,你不会的,是不是。”
  “她们,骗我的。”
  “你能挺过,珠玑香。”
  “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少女低垂下来的睫翼沾染了泪珠。
  一刻钟后。
  楚华意识清醒过来。
  他懵懵地看着谢序。
  谢序收拾好心情,眼帘一亮。
  “叶楚月要杀了我!”
  楚华醒来,便是露出惶恐之色。
  他一把握住了谢序的手。
  “快把我藏好,不能让叶楚月发现我在这里。否则我会没命的,那叶楚月就是个毒妇,阿爹预判错误,那叶楚月分明就是想杀了我。”
  楚华咬牙切齿,“等我找到界主姑父,我定要叶楚月付出惨痛的代价。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成为武侯大帅。”
  谢序眸光微颤。
  始终凝望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心,颤动了一下。
  像是又一根神经,在酥酥麻麻。
  浑身都软了去。
  “皎皎,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楚华格外的安心。
  谢序猛地把手抽回来,蹙起眉头看向他。
  楚华拉起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未婚妻的事,子虚乌有,我早已许诺你,谢序又怎么会是我的未婚妻呢?不过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也只是听从父命。父命难违,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那个爹,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谢序指尖不住地发颤。
  楚华紧握着她的手,还对着少女的手掌哈气。
  “怎么在发抖,你很冷吗?”
  “皎皎,是不是太担心我了。”
  “没事的,我已经逃出来了。”
  “要是因为谢序的事,你根本不用担心,谢序不如你姿色万分之一,那样的庸脂俗粉,我怎么看得上呢?那谢序真够好笑,竟让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是个男人,这世上的权贵男儿,青年才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美人如云。她可是给你提鞋都不配的。我结发妻子的位置,只能是你的,你才好,你不管我外头的女人,这才是正妻典范。”
  谢序脸色白得吓人,浑身僵直发麻。
  看着楚华的嘴脸,她快要干呕出来了。
  她颤抖着身体,都没力气抽回自己的手。
  她流着泪,好似个机器。
  眼前的男儿,不如从前的光风霁月,变得格外陌生。
  她就像是从未认识过。
  泪珠一滴滴地淌落了下来。
  楚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凑近了些。
  如痴如醉。
  “皎皎,你好香。”
  “……”
  “皎皎,别哭,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从前打掉的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父亲想让亲孙的血,酿造出无上丹药,届时赠送给界主,我们就有无上的富贵了。”
  “……”
  “呕。”
  谢序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看着状似魔鬼的楚华。
  心中的爱意轰然坍塌。
  年少凶猛的山崩海啸一点儿都不浪漫,还成了吃人的魔鬼。
  她不断地往后退去。
  “楚华,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要和你,一刀两断!”
  谢序起身就跑。
  爱上一个人,或许需要十年。
  看清其嘴脸,只需一炷珠玑。
  “你这是做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楚华愤怒,“别太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给脸不要脸的货色,能许你正妻的位置,算你三生有幸了。你难不成还想学谢序那个贱妇?若是因为孩子的事,就算你不能生孩子了,以后过激一个给你不就好了,多大点事,至于哭哭啼啼,和我闹成这样吗?”
  楚华连爬带滚过来,将谢序抱在怀里。
  “皎皎,我想死你了。别耍小性子,还在被追杀呢,让我闻闻。”
  谢序头皮发麻,恶寒满身,忍着厌恶作呕,皱着眉问:“那谢序呢?日后,你如何与谢序说明这些。”
  “谢序扰了侯爷,侯爷自认为是我们一派的,她那父亲还想给侯爷效犬马之劳,而今只怕不得侯爷的器重了。到时候,替我们挡灾,这父女俩,没什么活头。等熬过这一劫,我们千秋万代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楚华的手一点都不安分。
  谢序也看得出。
  那不像是涉世未深的男儿。
  反而像是久经风月的老手。
  她一把推开了楚华,坚定地站起了身。
  楚华的言语,让她一阵后怕。
  事关父亲,谢序方知自己的稚嫩。
  险些酿造大祸害了疼爱女儿入骨的父亲。
  “你喜欢香,闻她们不就好了。”
  谢序挥臂一指。
  指着无人的空气。
  闻了珠玑香的楚华,却好像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女郎。
  他露出了糜、乱的笑,追着空气里没有的人去跑。
  陷在自己的幻境,不得出来。
  笑得流了口水,浑身都还在发燥。
  嘴里的话语,是谢序从未见过的难听。
  “美人儿,哪里跑。”
  “莲儿,莲儿,我抓到你了,让我闻闻,你今日熏得什么香。”
  “小玉,你啊,有了我爹就忘了我,我还以为,跟了我爹,你还真想做我母亲了呢。”
  “……”
  那些不堪入耳的肮脏话语,惊得谢序瞳眸紧缩。
  她已无暇伤心,因这惊世骇俗让她恶心反胃。
  楚华私下不仅声色犬马,甚至还罔顾人伦,和父亲一道共享风月。
  “啪!”楚华追着空气美人儿到谢序跟前时,谢序一巴掌打在了楚华的脸上,眼睛锋锐地盯着他看:“楚华,你楚家作恶多端,侯爷已经查证事实了。”
  “查证又怎么样?她查到的那些算什么,翻不起什么风浪,一些徇私的事而已。况且有谢序那没脑子的帮我,够她一个头两个大了。我就不信他谢承道会不顾及自己的女儿,谢承道不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初战时,他和周涌滔都不服侯爷的管教,只是谢承道幸运点,识时务罢了。”
  楚华言辞格外的傲气,正如他的为人。
  那是多年来的高高在上所熏陶。
  谢序大口呼吸,眼睛血红流泪。
  周身冰冷,血液里冒着寒气。
  尤其是胸腔的部位,像是灌了一块寒冰。
  很快,谢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踩着影子,陷入了阴暗。
  楚华吸食了珠玑香,脑袋不庆幸。
  珠玑香不能维持很久,她需要在短时间内,套出有用的信息。
  戴过立功也好。
  她不能成为父亲的耻辱。
  不想所有人提及她谢序,都要说上一句没脑子。
  当谢序再从阴影里出来,脸上笑靥如花。
  “楚郎,你好威风,楚家好威风,竟做了这么多事。”
  “威风的,多了去了。”
  “还有什么吗?”谢序追问。
  “那自然是应有尽有。”
  楚华将她揽入了怀中,“想听?我一一说给你听。”
  “还是不要了,别到时候对我赶尽杀绝。”谢序故作温软语调,颇有娇气。
  楚华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儿,我怎么会呢?”
  “……”
  “嘎吱。”
  屋门打开。
  屠薇薇和夜罂看了过去。
  谢序失魂落魄从里边出来。
  夜罂想去看楚华的情况。
  “一记掌刀,昏过去了,没大碍的。”谢序说:“有笔墨纸砚吗?”
  夜罂将谢序带到了和楚华很近的隔壁屋子。
  一推开门,谢序就看到了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像是等待人落笔生花。
  谢序后觉,苦笑:“侯爷,还真是个玩弄权术和人心的高手。”
  给楚华闻珠玑香,又把她和楚华关在一头。
  从未指点过她要怎么做,却确信她能从楚华嘴里问出有用的。
  “若非高手,怎么能活到现在?侯爷的路,可不好走。”夜罂沉声说道:“姑娘,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夜某恭喜姑娘脱离苦海,奔向独属于自己的人生大道。”
  谢序扬起了脸,氤氲着清雾的眼委屈地看着夜罂。
  两行清泪流淌而出,少女哽咽:“是我错了。”
  “错一时不是紧要的,错一世才要紧。”夜罂不厌其烦,极有耐心。
  谢序扑入了她的怀中,压着声音哭,双肩一抽一抽地抖动。
  “侯爷说得对,我就是个没脑子的,我只会给父亲带来麻烦,楚华说什么我都信。我不看证据,只看感情,是我不好,是我给侯爷找麻烦了,是我真心错付给了不该的人。夜罂姐,我该麻木,我该毅然决然醒悟,可我心好痛,好痛。”
  付出了满腔真心的人,又哪能在霎时间就当断立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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