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上得了台面?

  许云葵安慰了周大夫人几句,又说看见母亲的坟墓太伤心,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姜珆知道许云葵是要去见徐淙,轻轻说了一句“云葵,你父亲说过不许你乱走。”
  周大夫人立刻高声道:“云葵这么大的姑娘家,在周围散散心怎么就叫乱走?你这继母管得也太宽了。”
  她还对许云葵说:“放心去,带着丫鬟,连我的人也带去。”
  许云葵得意地瞥了姜珆一眼,对周大夫人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姜珆低头喝茶,正好掩住了唇边的一丝笑意。
  许云葵走后,禅房里只剩下周大夫人,和姜珆主仆,周大夫人卸掉所有伪装,看着一脸平静的姜珆,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小十六,别以为你做了侯府主母就真的成了人上人,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旁支女儿。”
  “云葵大方不跟你计较,可我不会容许你欺辱她,你说!云葵为什么想不开要上吊?”
  姜珆气笑了。
  侯府里的眼线可真是勤奋,每天发生的事都报告给姜府。
  “大伯母手眼通天,身在姜家也对云葵的事了如指掌,您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么?是许云葵用上吊来逼我,可不是我欺负了她。”
  周大夫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也是你不好!你做什么不依着她顺着她,为什么还要让她用到这种手段?”
  “无论云葵要干什么都顺着她?”
  姜珆笑容讥讽:“哪怕她不守规矩,不顾名声,非要往错路上走,我也纵着她吗?”
  这句话简直戳到了周大夫人的心口,气得她手都颤抖起来。
  她指着姜珆:“你胡说!云葵是蓉儿的女儿,最是乖巧听话,绝不可能犯下大错!”
  姜珆瞬间明白了。
  思女心切的周大夫人,把许云葵当成了唯一的念想,恐怕在她心里,许云葵是如月光般皎洁的仙子,没有任何缺点的。
  如果她做错了事,必然是旁人的错。
  姜珆心里叹周大夫人可怜心盲,面上只淡淡道:“我只知教养孩子不能一味骄纵,若是继母这么做,更容易被人误认为是捧杀,大伯母的要求恕我办不到。”
  周大夫人大吃一惊,姜珆竟然敢直接驳她的话?
  “你别忘了,你爹娘哥哥都还在族里,我只要吩咐一声,就能让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姜珆,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听到这一番威胁,姜珆真的生气了,她起身几步走到周大夫人面前,一把攥紧了她的胳膊。
  这不尊不敬的举动立刻吓到了周大夫人,就连身后的溪琴和花枝也吃了一惊。
  “夫人!”
  “大夫人!”
  姜珆置若罔闻,怒极反笑:“大伯母,我十七岁进侯府,是因为大姐姐生前说,只信任我能照顾好云葵姐弟三人,在我看来,我牺牲自己的婚事来完成大姐姐的嘱托,是我帮了她的忙。”
  “怎么大伯母这样子,不仅丝毫不感谢我,反倒把我当佣人,当仇人呢?”
  “你说我上不得台面,可是动辄拿我家人威胁,你这身份贵重的三品大员夫人干的事,就上得了台面了?”
  姜珆并未收敛力道,手中的周大夫人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目光中却满是恨意。
  她叫道:“我感谢你?要不是你勾引了许鹏,我的蓉儿不会那么年轻就去世了,我的云葵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人关心,这全都是因为你!”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拦着老爷,让你们这些小贱人钻了空子,害死了我的蓉儿!”
  周大夫人泪流满面,就像一个充满怨气的僵尸苟延残喘,大骂着自己的仇人。
  姜珆只觉得她愚蠢到可笑。
  “大伯母,大姐姐早逝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你要怪,也应该去怪让她四年生了三个孩子的侯爷,怪得到我头上么?”
  “什么?”
  周大夫人一愣,又狰狞道:“明明是你跟许鹏早有苟且,蓉儿难过伤身,这才旧疾复发……”
  姜珆这才明白周大夫人有多疯。
  当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逐渐病重,亲耳听到过姜蓉反复对原主说那些话。
  原主往来侯府都跟着姜家的老嬷嬷,她的一举一动从未离开过姜家人的视线,她有没有勾引过许鹏,周大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如今,为了缓解丧女之痛,她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无辜的原主身上。
  可怜,更可恨。
  “当年的事,究竟是你们骗了我,还是我骗了你们,大伯母你心知肚明,别想赖在我身上。”
  姜珆松了手,返身回去坐下,静静地理了理衣服,重新倒了一杯茶。
  淡淡雾气中,她轻声说:“也许你不会相信,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答应帮大姐姐的忙,也绝对不会嫁进侯府来。”
  “不管这荣华富贵有多大,我都不想要。”
  毕竟,和命比起来,再多的富贵都是假的。
  周大夫人瑟缩了一下。
  姜珆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她多年织就的保护层,让她有些迷茫。
  花枝连忙跑过去替周大夫人整理衣襟,换了盏热茶哄周大夫人喝下。
  周大夫人握着热热的茶盏渐渐安定下来,轻声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姜珆失笑,“徒有其名的侯府主母,有什么意思。我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大伯母不是很清楚吗?”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枝一眼。
  花枝深深低下了头。
  周大夫人没再说话,只是惊疑不定地瞧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可是姜珆也没指望她真的听进去,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
  临台寺的后门通往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又深又大,树木繁盛却并无景致,因此少有人去。
  许云葵在后门外逛了逛,找了个理由让丫鬟婆子都留在了林外,自己一个人进去静静。
  树林深处,正有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子不耐烦地踱着步,不时向林子外张望。
  他约摸二十来岁,五官因为瘦显得线条凌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浓眉粗重,带出眉宇间一股傲气,灼灼逼人。
  许云葵一见到他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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