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回来了
1975年7月15日。
午后。
春山市机械厂家属院。
陆染睁开眼睛，朝四周环视一圈，在一股针尖般的刺痛下回过神。
她呲了一下嘴，摸着头上鼓起的大包，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暗芒。
“看来她是又从末世回来了。”
这般想着，她套上一双黄色的塑料凉拖，神色颇为急切的来到挂在墙上的挂历前。
看着上面被铅笔圈住的日期，陆染罕见地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真是个好日子啊！
“吱呀”的开门声让陆染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门外。
就见一位穿着蓝色棉布短袖，梳着齐耳短发，面相柔弱和善的中年女人和一位身穿黄色布拉吉，模样颇为乖巧，扎着两个小辫的姑娘一道儿走了进来。
女人抬头看着陆染，担忧的眼神里露出一抹惊喜，她似埋怨又似关心道。
“你这孩子，一点小事都能把头撞着，昏了两天了。你要是再不醒，妈都要准备和你爸一起送你去医院了。
不过好在你从小运气就不错，现在醒了，头还痛不痛。”
陆染神色淡漠道：“还好，死不了！”
眼前露出一副关心姿态的是她的亲妈田丹，也是她曾经放在心里发誓要好好孝顺的亲人之一。
田丹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听话的闺女昏迷两天后居然会对她如此说话。
“阿染，你怎么能这样对田姨说话，你昏迷的这两天，她担心的茶饭不思。”
“时不时就要进屋来看看你，你没发现田姨因为关心你，都瘦了好多吗？
我们做子女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做好自己该有的本分。
孝顺知礼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年轻姑娘皱着眉看向陆染，一番指责的话语说出口。
田丹听了这话面色十分感动，她转身拉住年轻姑娘的手，语气艳羡道。
“阿惠，你真是说到阿姨心坎里去了。白莲有你这样一个贴心小棉袄真是有福了。
不像阿姨…”
说完，田丹自以为隐晦地瞟了一眼陆染，摇了摇头。
陆染看着面前这副母女情深的场面以及周惠白里透红的小圆脸上适时露出的一抹羞色，眯了眯眼，舔了舔干裂的唇角，面无表情道。
“要演母女情深出去演，别脏了我的地。”
“还有…周惠，我的事好像轮不到你来说教，喜欢当老师就去学校。
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这话一出，周惠眼神里划过一道愤色，又期期艾艾流下一行清泪，捂着脸转身从房间跑了出去。
“哎，阿惠，你别哭，阿姨帮你教训陆染。”田丹急忙伸手拉周惠，被对方一晃，错手而去。
田丹转身蹙了蹙眉头，指着陆染怒气冲冲地谴责道。
“阿染，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阿惠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不过说两句关心你的话，你就对她发那么大脾气。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们让你把工作让给阿惠而心生不满。”
“阿惠运气没有你好，成绩也不如你，你把服装厂那份工作让给她怎么了？
非得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把我和你白莲姨几十年的姐妹情闹掰，你才开心是吗？”
陆染神情冷漠，骨子里泛着热气的血液好像被突然冒出的坚冰冻住了。
她抬头看着亲妈那副理所当然的面孔，声音冷淡道。
“那是我跑了十几天，一家厂一家厂问到招聘信息，又熬更守夜拼了命复习得到的工作。
凭什么要让给她？”
“你们喜欢闹掰也好，闹疯也罢，跟我没关系。”
“或者你们这么有本事就给她再找一个呗！”
自从何白莲丧夫带着周惠搬到这边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整整十年时间，只要她有了新东西，都要被周惠通过亲妈田丹，亲哥陆明或者说亲爸陆文的手里要过去。
曾经，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才是他们的亲人。
为什么在这个家活得连外人都不如。
现在，她不想知道，也不稀奇。
……
周惠上学以来没有一天认真听过课，每次考试都靠抄她的，在学校里也装作自己家境优越。
拿着从陆染那里要来的东西交朋道友，整个学生时期都活得颇为自在。
是男生心中的女神，女生心中温柔大方的好姐妹。
这期间除了那个一直和她做朋友的好姑娘，没有人怀疑过周惠的说辞，也没人认为穿着半截袖旧衣的她，母亲在纺织厂当会计，父亲是机械厂车间副主任。
因为每到开家长会那天，坐在她位置上的都是一个衣着陈旧带着补丁，面容愁苦的大娘。
大娘是她们另外找的外面没有工作靠捡垃圾废品生活的人。
至于周惠的位置上自是何白莲\/田丹\/陆文\/陆明轮番上阵了。
给出的理由也很是好笑。
“周惠爸爸去世了，你白莲姨也只靠接点街道上粘火柴盒的单子度日。
她们已经那么苦了，这点小事上我们自然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
“你看你多有福气，生在咱们家这个福窝，以后少跟阿惠攀比，多让让她，不要虚荣，知道吗？”
而这次索要工作也是因为前一个星期，周惠被街道通知尽快报名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于是家里人都争着让她将服装厂宣传部这份工作让给周惠，帮对方度过这次危机。
这份工作让她能挺起胸膛再次向家人证明自己不比周惠差，更是对她能力的一次肯定，她就没有同意。
没想就因为这，落得被全家谴责，最后更是踩在突然冒出的石子上，把脑袋摔了。
上辈子自己在家躺了一星期才醒，工作也被陆文动用人脉替换给了周惠。
后面更是被何白莲和周惠煽动陆文给她报了下乡，美其名曰好日子过多了，要多锻炼锻炼。
什么时候认错，再想办法让她回来。
结果一去不返，被诬陷搞破鞋写了信回家求救，却只得了“安分守己”四个字，最终她为证清白跳河而死。
这一次，自己提前苏醒，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想必周惠刚刚那么匆忙，就是跑回家跟何白莲商量去了吧！
田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和你爸会再帮你看个工作，你就将服装厂这个名额让给阿惠。
阿染你善良一点，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陆染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们这么厉害，找了这么久怎么没给你们的宝贝找到呢？
现在来道德绑架我，是怎么回事？”
说完，陆染直接将田丹推出去，反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