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6)他的原野

  他垂眸笑了,微苦的,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
  从手扶箱里找出了那张银行卡,手在空中顿了顿,才摊开她的手,放进去。
  “我只是告诉你,这事是我占便宜,我没管住自己,我跟你道歉。”
  “你看我需要吗?”程锁锁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被灯光照得婆娑摇曳的树影也在他身上一晃一动地像月下清潭。
  “你不需要,是我的问题。”
  程锁锁要把银行卡推出去,被袁望扼住手腕,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强势固执的时候。
  “你要是继续推回来,我会自己默认你是在给我机会服务你,上次明显没到位。”
  你看,不愧是沈戾身边的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下流无耻都这么有的放矢。
  程锁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他抬头看过来的瞬间把头偏向窗户。
  她始终做不到像温陌和何穗那样的镇静。
  只不过恰好,在男女之事上面他们都像一个笨拙的小孩。
  不然放再其他男人身上,她或许早就露出了马脚。
  就连她那一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都有几分仓皇逃脱的意味。
  袁望目的就是把卡还回去。
  现在目的达到,他不敢贪心,只是还想问问她,“一定要离开南城?”
  这件事情似乎轮不到袁望来问,但他忍不住。
  程锁锁当真不回答,皱着眉把背脊往座椅里靠了靠,她以为她已经把春宵一度,好聚好散的态度摆的十分明显了.
  袁副总实在看上去不像那么不洒脱干脆的人。
  车辆重新启动,朝着她家开去。
  程锁锁的“多谢”刚说出口。
  袁望突然想起什么,“我的微信你什么时候给我拉回来,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
  “我们俩只有工作,没有私事。”
  “好,那林清执......你想见吗?”
  林清执好像成了她心目中一个禁忌,她可以好脾气的克制自己对袁望的轻挑或恶劣。
  但这个人的名字一出口,她像是突然乍现出了一身的倒刺,莫名哼笑了声,“算了,不必见了,我知道他活的好好的就行。”
  这让袁望不得不把原委和罪过,往自己身上引来。
  程锁锁这样的明媚太阳花,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复杂的晦涩的情绪。
  长久的沉默让她终于是不耐烦了起来,语调里的笑意更盛,“倒是你,难道兄弟之间从里都是这么大方吗?”
  有一句话让袁望狠狠皱了眉,“你怎么这样想?”
  他不知道这话究竟在贬低谁。
  心痛是骤然降临的,像是先止住了呼吸,扼住了话音,有一把钝刀从喉管刺入,直戳心脏。
  这些情绪层层叠叠的,一圈漾着一圈把他往岸边推挤。
  “想让我怎么想?饮食男女喝醉酒意识不清睡了一觉,中间这些时间你来找过我?就因为我把你电话微信拉黑,所以你万事大吉?”
  话赶着话说到最后,情绪起伏最大的还是自己。
  她赶紧拉开车门离开,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她现在开始理解了那些因为感情深陷沼泽的男男女女。
  当两情不相悦,人在拉扯对线的时候,会无意识触碰防御机制。
  可怎么她对林清执没有这样矛盾的心理。
  她明明确定自己对他的一见钟情,明明见到他是雀跃的,想要加到他的微信,想要和他一起吃饭,想要陪在他身边。
  如果这些不算喜欢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才算。
  可当真正和袁望发生了关系,她竟然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了不得事情。
  她总在心里想,是不是潜意识里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烂人。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时,她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
  南城彻底入冬,距离上过一次和袁望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
  有一次回家,她突然被物业管家叫住,说在附近发现可疑的人,希望她能提高篇警惕。
  她也这才发现,从那晚,到现在,有一个挺拔硬朗的男人是不是会出现在这里,甚至顺藤摸瓜能在许多地方找到他的痕迹。
  何穗那不赚钱的酒馆她以前其实常去,后来跟某人过要戒酒之后,当真就再也没去喝过。
  那天她从公司出来,一路开的又急又勇,在路口拐弯进去车况良好的路段,反而慢了下来,果然看见一辆车牌熟悉的车。
  袁望当然意识到了,不紧不慢跟着,接受了她这样无声的邀请。
  直到两人坐在昏暗不明的吧台边缘。
  程锁锁说话愈发带刺,看人的目光愈发赤裸裸,情感里的对弈,谁又不是一把骨骼清奇的修炼好手,总会越来越熟练的。
  她笑看着他,瞧着他身上咖色的长风衣,经典版型,衬得他更像个衣冠禽兽。
  男人的面皮底下是什么,想要不让人瞧出来的时候,就会模糊不清。
  袁望说:“我来告诉你,林清执没事,他走了。”
  哦对,程锁锁说不见他,当真就没见。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都以为她是想见没法见。
  在袁望眼里她是想见没脸见。
  男人,都是很奇怪的物种。
  “知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袁望抿唇,手伸进口袋里,把一包烟木出来放在桌上,烟盒旁边是一把银质打火机,上面有一只珐琅掐丝的蝴蝶。
  很精致,她多看了好几眼,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男人,不仅奇怪,还沉默得无趣。
  她觉得自己读破少有点要拿捏住何穗那不着调女人的精髓了,怼人的话张口就来。
  “我说钱货两讫,你接受不了,问你为什么,你不回答,你们西北男人都是不该动手的时候动手,要你说话的时候变哑巴吗?主打的就是一个气人。”
  他无动于衷,指腹摩挲着那花蝴蝶,微垂的眉眼看起来是逆来顺受的模样,用力揉搓着的指腹,用力到泛白,恨不能抚平那雕花。
  程锁锁继续戳他肺管子,颇有长进的不咬舌头说完这句话。
  “哦,难道你真想和我做长期炮友?你上次说不到位,我倒想试试什么叫到位,可是怎么办,我马上就要走了,袁副总,你找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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