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自认儿孙

  “这就不对了。”
  “本公得到的消息,乃是诸国联军皆尾随爪哇船队,开往安南!”
  此话一出,诸国使臣表情一僵,半晌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也是在几人相互对视之时,蓝玉转而冲朱标拱手道。
  “启禀陛下,先前诸国联军攻打爪哇土门钉时,得陛下旨意,微臣派遣蓝诚率领五千将士一并前往。”
  “其意乃是为约束诸国兵卒不得肆意屠戮爪哇百姓。”
  “而土门钉之危已过,蓝诚所部仍驻扎爪哇沿海,未曾折返。”
  “昨日臣收到蓝诚将军发来的军报,信上言土门钉过后,诸国将士并未各自折返,而是尾随爪哇舰船,一并开往安南。”
  “甚至沿途诸国兵士还与爪哇将士发生冲突,死伤百余人!”
  嘶~
  伴随蓝玉声音落下,诸国使臣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脑中更是混沌一片。
  他们几个也属实是没有想到。
  此时他们尚且作为使者,身在大明。
  可他们各国的朝廷在没有得到大明许可的同意下,竟私自贸然前往安南。
  更让几人觉得后脊发凉的,乃是诸国军队竟还与爪哇兵卒发生了摩擦。
  要知道!
  爪哇攻打安南可是得到了大明的默许。
  他们尾随前往,本就违悖了朱标的圣旨,如今还同和大明关系最为密切的爪哇发生摩擦。
  仅从此事,任谁都要多想几分。
  是不是诸国相互结盟便以为自己实力充沛,觉得翅膀硬了,便要同大明以及爪哇开战!
  “大皇帝.....”
  惊恐之下,罗非国使赶忙跪地道:“我罗非一国绝无忤逆上国之心!”
  “我朝将士应是受其他诸国胁迫,这才不得以随行前往安南。”
  “与爪哇发生冲突的,也必然不会是我罗非将士!”
  “罗非使者这话何意!”朱标还未开口,阿答等其他诸国使臣立时便坐不住了。
  “罗非使者这话岂不是暗指我等有悖逆之心?”
  “难不成你罗非一国礼敬上国,我等便是违抗大皇帝圣谕的逆贼?”
  “本使没这个意思。”
  “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诸国使臣瞬间乱作一团,于大殿之上竟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阿答与罗非国使臣越吵越凶,眼看就要动手之时。
  一旁的三披王猛地提高音量,冲正前方的朱标拱手道:“大皇帝,微臣以为天朝斥令诸国将士折返便是。”
  此话一出。
  上一秒还在争吵的诸国使臣,此时顿时一僵。
  脸上也带着些许不悦,齐齐看向三披王。
  实际上。
  无论是罗非国使还是占城阿答,他们都很清楚于大明的奉天殿上吵闹不合时宜。
  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想借相互推卸责任,将他们各国将士贸然发兵安南这事给遮掩过去。
  而且他们几人心中也依旧存有幻想。
  倘若朱标见他们因此事争的不可开交,万一善心大发,准他们各国将士前往安南战场。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必给暹罗一朝白白打工,受三披王折辱。
  因此听到三披王此时这话,众人几乎可以认定这三披王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
  之所以如此说,也是为了确保仅他们暹罗一朝得到大明准许,发兵安南。
  这样一来,暹罗才能更好的拿捏他们诸国。
  “大皇帝明鉴!”
  “天朝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诸国联军前往安南,途中还与爪哇将士发生冲突。不可尽言诸国朝廷有悖逆天朝之心。”
  “也有诸国将士妄自做主,不遵其国主之令的可能。”
  “故而外臣斗胆,敢请大皇帝斥令诸国将士返回本国。”
  “倘若大皇帝圣谕既发,还有哪国将士不尊天朝圣旨,那便也坐实其国叛逆。”
  “最起码也是其国将士,不遵令旨!”
  三披王这话说的很是机巧。
  一旦朱标下了这道命令,还有哪国的将士没有打道回府。
  要么是该国不尊天朝圣旨,要么便是该国将士不尊他们本国王命。
  无论哪一个,这些依旧逗留在安南前线的兵卒都是难逃一死。
  说到底!
  三披王也怀着削弱诸国军武实力的心思。
  而等声音落下,诸国使臣看向三披王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憎恶。
  可也是此时。
  朱标闻言却是没有立即下令,反而语调和缓看向罗非等国使臣道。
  “诸使不妨说说,你国将士无令私自前往安南,其目的为何?”
  “这.....”
  “回禀大皇帝!”罗非国使眼眸微转,当即说道:“必是出于为上国效力!”
  “想来我等诸国的将士皆知安南狂悖,纵然安南使团在天朝犯下的种种恶行尚未传至诸国军中。”
  “可安南不敬上国,早已露出端倪。”
  “况且想来爪哇攻打安南乃是得上国允许,诸国将士见上国对安南亦有不喜,因此才愿同爪哇将士一并前往安南。”
  “正是如此!”占城使者阿答也赶忙说道:“我等诸国皆感念天朝恩德,军中将士更是无时无刻都想着能为上国出力。”
  “大皇帝!”
  阿答表情一顿,随即热泪纵横当即跪在地上道。
  “大皇帝体恤我等诸国之心,外臣尽知。”
  “大皇帝之所以不准我等诸国对安南开战,不准我等派遣将士前往安南,无外乎是不想见诸国因战事携带民生。”
  “不忍见因起战事,我等诸国强征民夫、兵卒。不忍见因筹集军粮,诸国粮价上涨,诸国百姓无米为食。”
  “大皇帝之心,于我等眼中如父如母,关切备至。”
  “然父母有关切之心,儿孙自有孝顺之意。”阿答咽了下口水,神情动容款款说道:“蒙上国恩典,我等诸国无以为报。”
  “现安南忤逆上国,我等诸国自心存报答之意。”
  “还请大皇帝看在诸国将士已至安南,准我等报答天朝!”
  伴随阿答话音落下。
  整个奉天殿半晌都是寂寥无声。
  哪怕罗非等国使臣也没想到这阿答竟能当众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
  殿上的大明百官更是没想到,诸国为了能到安南战场上打家劫舍,竟直接承认他们乃是大明朝的儿孙子国。
  “嗯.....”
  朱标嘴巴微张,却也是没有说出话来。
  只因阿答身为一国使臣,当着诸国的面,在大明的奉天殿上自称儿孙属实让朱标有些咋舌。
  那涕泗横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青年模样的朱标真是中年阿答的亲爹。
  “占城使臣所言,朕已知晓。”
  “诸国为我大明效力之心,朕已明晰。”
  “既如此。”朱标看向蓝玉,“梁国公,传令蓝诚,准诸国将士一同前往安南,奉天讨逆!”
  “微臣领命!”
  听到这话,三披王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随即便要上前半步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却见三披王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腿。
  一并拜谢后,便也同诸国使臣朝殿外走去。
  没办法。
  那阿答都以大明儿孙自居,那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法显得比阿答更为虔诚。
  等走出奉天殿。
  三披王眸光清冷却也不去看那阿答,语调戏谑淡淡说道。
  “占城尊使果然是舌灿莲花。”
  “将大明视作恩父,却也得大明准你出兵安南。”
  “这笔买卖着实划算。”
  “只不过大明天子不过青年,尊使怕是已逾不惑。”
  “不惑之年有弱冠恩父,当真是咄咄怪事!”
  三披王话中讥讽之意甚深。
  可饶是如此,阿答却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很是平静回道:“给大明当儿孙总好过给你暹罗当猪狗。”
  “猛虎不言,獾狗狂吠,百兽皆不敢言。”
  “谁曾想那獾狗竟以为自己乃是百兽之王!”
  “你.....”
  看到三披王满脸憎恨,怒冲冲看向自己。
  阿答愈发平静的同时,环顾周围其他等国使臣,玩味笑道:“獾狗终究只是獾狗,群狼不敌猛虎,还咬不死他一只野狗?”
  “待诸国将士皆抵达安南战场,就看那獾狗是否还敢狺狺狂吠!”
  看着齐齐发笑的诸国使臣,三披王脸色涨红却只得愤愤离去。
  如今他已没了挟制诸国的把柄,因此便也不敢同诸国使臣当真撕破脸皮。
  毕竟他暹罗还需要默默壮大实力,以防将来明军还有诸国侵犯。
  与此同时。
  待诸国使臣退出大殿,朱标便也确定了发兵日期。
  语罢。
  朱标站起身子,缓步朝下方群臣走去。
  “诸位以为,云南、吐蕃、高丽、吕宋,我朝该如何待之?”
  “还有接下来诸位将军马上就要攻下的安南土地,我朝该如何对待其地,对待其民?”
  以为朱标是要确定类似于征讨倭国那般扫穴犁庭的军策。
  常茂也没多想,猛地出班拱手道:“启禀陛下!”
  “吐蕃杀我使臣,断不能饶!”
  “安南更不需要,其使团抵我京城,甚至妄言行刺陛下。”
  “还有那云南.....”
  “郑国公是说!”朱标沉声打断道:“让朕下令,尽屠吐蕃、安南、云南之民?”
  “这.....”
  “臣不敢。”
  斥退常茂后,朱标默默打量着眼前群臣。
  可也正因为朱标将常茂斥退,百官心有余悸,半晌却都无人开口。
  见此情形。
  朱标也不多言,只是将目光定格在李善长、詹同二人身上。
  “老臣......”
  “韩国公有何高见?”
  李善长哪里有什么高见,他只想当个透明人,待朱标明确表态后直接称颂便是。
  可眼下。
  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在对待吐蕃、云南、还有即将攻下的安南土地,朱标已有圣断。
  然而任谁也不知道,朱标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常茂所言严束其民被朱标训斥一番,难不成朱标是要对这些偏远地区施以仁政?
  只是朱标也不是那委屈求全的性子啊。
  云南土司表面恭敬朝廷,暗地里勾结安南多行叛逆。
  安南狼子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至于吐蕃就不用说了,依仗天险竟敢斩杀大明使臣。
  以朱标的脾气,以朱标尽屠倭国、扫穴犁庭的雷霆手段,怎么看都不会轻饶了这三者。
  “韩国公?”
  就在李善长微微愣神,实在不明白朱标究竟是什么打算之时。
  却听到朱标再次说道:“韩国公有何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这....”咽了下口水,李善长小心试探道,“老臣以为云南土司、吐蕃教廷还有那安南朝廷自然罪不容恕。”
  “然陛下仁以待民,我朝素行仁义。”
  就在众人皆以为李善长打算言说宽恕安南等地之时,却见那李善长话锋一转,立时说道:“只是老臣仍有顾虑。”
  “正所谓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
  “或以仁待,或以强兵,当看云南土司、吐蕃教廷还有那安南朝廷是君子,还是小人!”
  “......”
  待李善长说完,大殿之内一片沉寂。
  不少朝臣更是瞪大了双眼,有几个诧异之余甚至还微微张开嘴巴。
  李善长能身处高位数十年,到底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两面不沾,两面皆占的圆滑做派,当真能让他们学一辈子。
  反观朱标。
  面对李善长这和稀泥的表态,朱标虽是一脸黑线,很是无语。
  可偏偏还真挑不出半点错处。
  “退下吧。”
  “谢陛下!”
  李善长闻言躬了躬身,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那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显然是长舒了口气。
  “詹尚书!”
  “臣以为韩国公所言极是。”
  听到詹同也跟李善长这糟老头子学坏了,朱标微甩衣袖,很是不耐烦的打发他退下。
  李善长、詹同二人都开始和稀泥,朱标对其他朝臣自然也就不抱任何希望。
  现下自己若不明确表态,恐怕这些人一个个都要附和李善长那和稀泥的言论。
  “诸卿!”
  深吸口气后,朱标环顾在场群臣,缓缓说道:“朕有意效仿安置草原部族,妥善安置云南、吐蕃等地。”
  “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不知是谁猛地出声。
  下一秒,包括李善长、詹同在内的一众文臣齐齐跪拜,同声称颂。
  而见此情形,朱标脸色却变得出奇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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