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最后机会

  “正是这个道理，明军火炮凶悍，我军死伤惨重，此时断不能继续攻城！”
  听到众人齐齐反对，臧布面色一沉，没好气道。
  “方才阵亡的将士，究竟有多少是死于明军火炮之下，又有多少是死于乱军踩踏？”
  “你等身为各营统帅，倘若调度有方。在明军火炮发射之时，迅速集结麾下兵士，朝两侧撤离，安能有如此伤亡？”
  “臧布将军是怪罪我等调度无方？”就在众人心生不悦之时，乌藏哈突然出声道。
  “臧布将军怕不是忘了，我各营将士乃是奉了将军你的将令，这才集结。”
  “若非将士集结，准备攻城。”
  “即便明军火炮袭击，我军伤亡也不会如此惨重！”
  乌藏哈看了臧布一眼，没好气道。
  “身为主帅却不知敌情，竟没想过明军还有火炮。”
  “令我等将士城外五里驻扎，这才有了今日惨败。”
  不同于其他将官只知道宣泄心中对臧布的不满，乌藏哈倒是能说到点子上。
  也是乌藏哈声音落下，其余诸将纷纷看向臧布。
  “乌藏哈将军所言不错！”
  “你身为主帅却命我等城下扎营，于明军火炮射程之内集结。”
  “此次被明军火炮袭扰，一切罪过当归咎于你臧布一人！”
  “正是这个道理。臧布，当下你还有何脸面斥责我等统兵无方！”
  听到众人怒斥。
  臧布深吸口气，方才收敛脸上不悦。
  “乌藏哈将军说的是。”
  “被明军火炮袭扰，使得我军伤亡惨重，的确乃本将之过。”
  “今日过后，本将自当到乘王殿下前请罪。”
  “只不过当下！”
  “诸将仍需率领士卒，奋勇攻城！”
  “嗯？”
  一时间，饶是乌藏哈也有些看不懂臧布。
  要知道。
  臧布既已承认被明军火炮袭扰是他身为主帅安营无方的罪过。
  那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卸任主帅之位，至于攻城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即便是攻下城池，可只要各营将士伤亡惨重，到时候不只诸将，甚至就连普通士卒也会将全部怒火集中到臧布一人身上。
  退一万步来说。
  纵然是他们以极小的代价拿下城池。
  可到最后分发功劳的时候，臧布虽为主帅，可因其扎营无方，使得三军将士被明军火炮袭扰。
  到时候拿下城池的功劳也没人会记在臧布的头上。
  各营将官只会认为是他们用兵有方，军中将士只会认为是他们奋勇杀敌。
  所以当下乌藏哈实在想不明白，此时攻城对臧布而言非但没有半分功劳反而代价极大。
  可为何臧布却还要一意孤行，下令攻城。
  “诸位！”
  也是在乌藏哈心中疑惑之时，却见臧布表情坚毅，沉声说道。
  “今早本将已然说过了，今日一战乃是我军拿下王都的最后机会。”
  “明军趁我军集结准备攻城之时发射火炮，自是证明了本将猜想。”
  “因此！”
  “当下攻城仍对我军有利。”
  “还望诸将明白，若今日不能拿下王都，我军将士便被明军一路追击，退回天山自保。”
  “到时候明军大军赶来，我军将士是否能守住天山亦是未知。”
  “当此危急存亡之际，还请诸位摒弃心中成见，暂听本将号令，矢志攻城！”
  当看到臧布起身冲自己等人躬身一拜。
  原本还纷纷冲其发难的一众将帅，此刻也不由熄声，齐齐看向乌藏哈。
  同样。
  乌藏哈也被臧布突如其来的一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注意到周围诸将都看向自己，似是要自己拿主意。
  乌藏哈沉吟数秒，转而看向臧布出声道：“臧布将军说今日乃是我军最后一次机会，本将认为并非如此。”
  “我军在王都城下仅有五六日的时间，明朝援军少说还需五日才能抵达。”
  “今日我军被明军火炮打了个措手不及，士气正是颓靡。”
  “休整一日，明日再战未尝不可。”
  此刻的乌藏哈已再无夺取臧布帅位的心思。
  他甚至能扪心自问，方才这番话全然是在为臧布着想。
  可让乌藏哈没想到的是，面对他的好心提醒，臧布却丝毫都不领情。
  “将令既出，便无转圜余地。”
  “想来诸将都已告知麾下将士，今日便是攻城决战。”
  “倘若拖至明日，岂不是朝令夕改？”
  “再者我军士气等到明日便能回转？”
  “可.....”
  “今日攻城，本将心意已决。”没有给乌藏哈继续开口的机会，臧布直接出声道。
  “半个时辰后，本将自会率领白牦军将士充当攻城先锋。”
  “若诸将仍有顾虑，可驻扎各自营地。”
  “纵然只有我白牦军，今日也势必要攻下城池！”
  语罢，臧布不再多言，大步便朝门外走去。
  而臧布前脚刚一离开，紧跟着便有一名将官出声嗤笑道。
  “那臧布想找死，那便让他自己攻城。”
  “咱们就在营中看他白牦军如何攻城。”
  “我还真就不相信了，他白牦军即便再怎么精锐，可凭万余人马便能拿下王都？”
  “没错，看他臧布如何攻城！”
  当听到眼前诸将都打算袖手旁观，竟无一人有攻城的打算。
  乌藏哈心头一紧，转而看向众人说道。
  “那臧布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此时攻城或许乃是良策。”
  “乌藏哈将军.....”
  “诸位！”乌藏哈看向众人，沉声说道，“若是我等今日皆避战不出，任由臧布率领白牦军攻城。”
  “此战过后我等如何向乘王交代？”
  “可若是我等同臧布一同攻城，即便没能攻下城池，这份罪过也不是我等诸将的。”
  见众人仍有退缩之意。
  乌藏哈想了想，还是出声道。
  “况且我军被明军火炮袭扰本就是臧布之过。”
  “倘若此次攻城不下，到时候便不仅仅是夺去臧布主帅之位这么简单。”
  “就他连累三军的罪过，非是要斩首不可！”
  听到能将臧布斩首，众人这才纷纷颔首，同意半个时辰后一同攻城。
  只不过同诸将一并走出营帐，看着众人笑着谈论起斩杀臧布的场景。
  当下的乌藏哈便感觉后背传来一阵恶寒。
  如今是有臧布这个主帅在，这些将官不愿首当其冲，所以才推举他来带头与臧布作对。
  那将来他接替臧布的帅位。
  这些将官是否也会像对待臧布这般，再推举一人出来，然后笑着谈论斩首他乌藏哈的场景？
  念及至此。
  乌藏哈看了眼四周军营。
  十万之众拿不下区区三万守军的城池，到底还是有迹可循的。
  他天山军团诸将相互不睦，谁都不服谁。
  就凭这点，他们便没有取胜的可能。
  真要说的话，乌藏哈甚至有些怀疑乘王厄尔屎权利下放，将统帅天山军团的帅位交给臧布是何用意。
  他不相信厄尔屎统帅天山军团多年，竟看不出诸将相互不睦。
  除了他这个乘王，便再没人能让诸将忠心听命。
  难不成是厄尔屎故意为之？
  压下心头疑惑，乌藏哈也快步朝营地赶去。
  眼下他才彻底明白过来，统帅天山军团的帅位压根就不是什么香饽饽。
  一旦臧布今日攻城不下，那下一个被推上帅位成为众矢之的的便是他乌藏哈。
  所以今日，他必要全力协助臧布攻下王都。
  半个时辰后。
  吐蕃兵卒集结完毕。
  看着不断逼近城池的近十万吐蕃兵卒，不仅城头明军就连那些临时被拉来巩固城防的百姓都不甚在意。
  方才一番火炮轰炸便让他们军阵溃散，甚至没有招架之力。
  如今他们竟还敢攻城，这在守城将士眼中无疑是自寻死路。
  “兄长！”蓝守义指了指下方敌军阵型中，身披全副铠甲的白牦军。
  “烦请兄长率领我先锋营将士，严防那些敌军精锐。”
  “好说，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蓝守忠眼中满是热烈，此刻摩拳擦掌甚至都迫不及待想将那些满甲的白牦军尽数斩杀。
  只不过听到他这番话，一旁的蓝守义却赶忙解释道。
  “并非是全歼他们，而是放过他们。”
  “什么？”
  蓝守忠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那些兵卒仅从盔甲样式上便能看出是敌军精锐。”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放过他们，难不成是要他们攻上城头？”
  “嗯.....”
  蓝守义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索性直接道：“兄长只当是挑拨吐蕃军中诸将的关系吧。”
  “待敌军攻城时，一千先锋营将士尽归兄长调遣，也只用于防御那伙子敌军精锐。”
  “不过还是要手下留情，倘若他们不打算登城，便也不需理会。”
  “嗯.....”
  “此事甚难。”蓝守义紧跟着道，“不仅要阻止那伙精锐登城，还不能先行朝他们军中发射火炮。”
  “如此被动，城中唯有兄长和义父方能担当此职。”
  “还望兄长仔细！”
  “好！”
  见蓝守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蓝守忠自然没有好说的,旋即便领着一千名先锋营将士便朝一侧走去。
  擂鼓声响，兵卒荫天。
  当城下吐蕃军团距城仅有百步之时，炮弹齐发，萤火漫天。
  不同于清晨的火炮，此时城头发射的乃是经过先锋营将士一夜改良的开花炮弹。
  弹丸落地将周围不少敌军全数掀飞，不少铁蒺藜、铁屑、铁钉等物随着炮弹落下齐齐炸开。
  此刻也只能听到城下敌军那一阵阵的哀嚎。
  “断不容退！”
  臧布声嘶力竭，用力高呼。
  “此战不胜，我军再无翻身时机。”
  “断不容退！”
  当看到臧布率领白牦军率先冲锋，乌藏哈无奈，只得带领其麾下将士一并压上。
  如今情形已然很明显了。
  倘若今日不能攻下城池，臧布必是死罪难逃。
  那下一个接替臧布统帅大军的便是他乌藏哈，到时候他的处境便也如今日的臧布一样，被乘王厄尔屎当枪使，被其余诸将心中鄙夷。
  “将士们随臧布将军冲锋，断不容退。”
  也是看到乌藏哈率领其部朝城池冲去，原本只想做做样子，静看攻城不下臧布被处斩的其余诸将。此时也不得不带兵齐齐压上。
  一时间，吐蕃兵卒宛若蛆虫一般蔓延至城墙之下。
  一个个也好似不要命般，朝着城墙便蜂拥而上。
  “城破我等绝无生路，只求死战！”
  奉命统帅守城将士的蓝守义同样疾声高呼。
  也算是仰仗蓝玉将先锋营老兵编入各队的缘故。
  方才看到敌军势大，心生退意的王都百姓刚要逃回城中。
  可见到身旁先锋营将士目光决然，正不断引弓朝城下疾射的模样。那些百姓也被军阵肃杀所感染，此刻一个劲儿的搬起巨石、滚木朝城下丢去。
  战事激烈，喊杀声震天。
  兵器碰撞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火炮的隆隆声响。
  此时的战场更是化为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嘶吼肆虐的同时，不停收割着两边将士的性命。
  “真他娘有种！”
  见身着重甲的白牦军兵卒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迎着巨石、滚木便往城墙攀登。
  前来阻击他们的蓝守忠，此刻也来了脾气。
  “瞄准脖颈，逐一击杀。”
  “左营准备！”
  就在一批重甲白牦军爬上城头，正欲同先锋营将士厮杀之时。
  迎接他们的却是早已将火铳上好弹药的先锋营将士。
  “砰~”
  “砰~”
  “砰~”
  一阵密密麻麻的响声过后，那些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方才登上城头的白牦军士兵。
  此刻竟被齐刷刷轰下了城墙。
  “弓箭不停！”
  “瞄准他们脖颈处盔甲的缝隙射箭。”
  战火不休，城下尸体已经摞起一人来高。
  可两边人马从天刚微亮一直打到日头升至头顶，还未有休战迹象。
  也是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吐蕃敌军继续朝城墙涌来。
  蓝守义很清楚，眼下才是这些敌军彰显人数优势的时候。
  倘若再无奇谋，用不了多久城池必破。
  “浇火油，起火！”
  原本不想用这个办法。
  一旦火起，虽说能短暂阻挡攻城敌军，可却也证明他们守城的将士无计可施，敌军下次攻城时必然士气大振。
  可无奈！
  当下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