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南下(1)

  “我——”白归一刚想说什么,秦鱼舞却走了,立刻关上了门。然后他就听到她似乎在抽泣,是很压抑的哭声。
  于是更觉她刚才的反应莫名其妙了。
  夜里。
  白归一约了兰重火与苏明伦。兰重火让他们前往兰亭相聚。
  于是刚入夜,他就掩人耳目前去了。
  两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白归一还未曾开口,兰重火却先问,“有事要问你。”
  “何事?”
  “我前一段时间碰到了一只鬼。”
  “上你身了?”
  “没有。就是一个四处游荡的……其实说是鬼也不合适,他的肉身还在,就是被另一个人给夺舍了。跟你和夜扶桑挺像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办?”
  “你可是鬼道魂术一脉的祖师爷,不问你我还能问谁?”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先天形成的元神。七魄是后天形成的识神。夜扶桑的七魄还在他的身体里,只是三魂不见了。
  “原来是他的三魂——”兰重火喃喃道。
  “人的三魂分为天、地、人三道。其中天魂又叫做胎光,上归天路。地魂又叫做爽灵,下归地府。人魂也叫作幽精,则徘徊于墓地之间。直到再度轮回,三魂才会重聚。”
  “所以平时见到的孤魂野鬼只是一个人三魂中的人魂之一?”
  “显而易见。”
  苏明伦问,“那厉鬼怨灵呢?”
  “地魂加人魂。
  “那为何有些厉鬼怨灵能够被人看到,而有一些不能被人看到?”
  “地魂属于冥界,无法被人看到。人魂属于灵界,也无法被人看到。可若是死去之人怨念太深,不甘心被鬼差送到冥界,地魂吸附人魂的灵质具备形体,就会突破两个界限,在人界显现出来。”
  “所以,能够被看到的都是力量强大的厉鬼怨灵。那些普通的孤魂游鬼,是无法被人看到的。”
  “除非有阴阳眼。否则普通人是无法看到的。”
  兰重火问,“那三魂离体,该怎么办?”
  “若是本体内没有被其他三魂鸠占鹊巢,直接招魂即可。若是被其他三魂侵占,先驱逐,然后招魂。”
  “三魂离体太久,可有什么损害?”
  “会很虚弱。”
  “若是被人饲养呢?”
  “你怎么知道三魂能够被人饲养?”白归一有些惊讶。
  “我、我……见过,这不是就知道了。”兰重火自然不能告诉白归一那个三魂就是夜扶桑的,而那个饲主就是苏星河。
  “哦。那三魂就只能被那个喂养它的人一直养着了,否则,太长时间不进食就会三魂消散。再也聚不回来了。”
  “多久喂一次?”
  “那你得问那只鬼。不过离体时间越长,进食间隔越短,食量越大。”
  “那对饲主可有影响?”
  “不建议长时间喂养,多少会损害阳气。”白归一听兰重火不再问了,于是拿出来从海晏河清宫取回来的李旭的生辰八字递给苏明伦,“李旭的生辰八字。”
  “哪里来的?”苏明伦不动声色问。
  “去了海晏河清宫。”
  兰重火惊讶,“你也去了?”
  “嗯。”白归一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顿了顿,从那个“也”字品味出了味道,“还有谁也去了?”
  “星河也去了。”
  “苏澜?”白归一心里突突跳起来。他在想那个梦的事情。
  “他去海晏河清宫做什么?”苏明伦问,“是因为肖天若的事?”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那他就没回来?”
  “一个多月了,没有丝毫消息。”兰重火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身上还有‘千机’的——”
  苏明伦突然拉了拉兰重火的衣袖,后者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了。于是立刻住了口。
  为了不让白归一发觉,只好转移话题,“那个……你们天机阁的人素来耳听八方,你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海晏河清宫那是什么地方,里面防范的滴水不漏,本身又有很严密的谍网。想要打探里面的消息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是这话。”
  白归一终于回神,“肖天若怎么了?”
  “这么大的事你就不曾听说?”苏明伦道,“他是海晏河清宫的上一任宫主,七月底的时候死在街头,被人一剑毙命。”
  “这个肖天若可是我们的师伯?”
  “正是。”
  “谁能杀得了他?”
  “若说谁有可能的话,只有小叔父一个人了。”
  兰重火道,“所以他才想去那里一探究竟。”
  “你再也没见过他?”
  “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
  “他一直住在这里?”白归一有些惊讶,看着兰重火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兰重火看他没有挑明与苏星河的一段情事,只好自己也犹然未知的模样。
  再说还有苏明伦在场,他也不知道他对两个人之间暗生情愫一事的态度,只好替两人保守秘密,也保留着几分体面。
  于是故作无谓道,“就是三月初三以后,我们一起离开的涂山王府。”
  “然、然后呢?”白归一喉咙发干,“一直到什么时候?”
  “中间离开一段时间。差不多是六月上旬的时候,一个夜里不告而别了。后来再回来已经是七月末了。”
  “他是什么时候去海晏河清宫的?”
  “八月初一。”
  白归一心里有几分难过,“所以那次我来找你,他也是在的?”
  “在后苑。”兰重火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在计较什么,又因何而失落。
  “我、我就是……”白归一见两个人一脸好奇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就是怎么了,到底也没有找出一个借口。
  真正的借口一个都不能说,能说的又听起来太虚伪,也搪塞不了人。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于是扯开不谈。
  “不说这个了。明伦给我看一看,推算出那个寿礼的生辰八字。”
  苏明伦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刚说出两个字,白归一就把剩下的六个字补全了。
  兰重火问,“你怎么知道?”
  苏明伦也看他,神色复杂,“你已经猜出来了。”
  白归一的脸上一片寂灭与阴冷。
  兰重火没有看明白,碰了碰苏明伦,“他说的对吗?”
  白归一突然苦涩一笑,“我也希望自己说的不对。”
  说完,看着苏明伦,兰重火也看着他。他点了点头。
  兰重火更莫名其妙了,他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太奇怪了,于是问白归一,“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苏明伦凑他耳边低声道,“别问了,寿礼的生辰八字正是白兄的。”
  兰重火立刻脸色大变,狠狠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他实在没想到白归一十七年前必死无疑的原因竟然是李旭开启了生死契,把白归一当做了寿礼,向他借了阳寿。
  白归一在光明地时就有了猜测的结果。此时,不过是得到了证据罢了。
  因了这么一件耸人听闻的阴谋,三个人再也没有言谈的心思,各怀心事,仓促告了别。
  白归一回到得月楼,穿了夜扶桑那件衣服,回了涂山王府。
  他看到李甘棠问,“现在的海晏河清宫的宫主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到底是谁?”
  李甘棠不情不愿道,“苏星河。”
  “真的是他——”白归一有些呼吸急促,他无比忐忑,“那天——那天我中了迷烟以后,谁把我送出来的?”
  “海晏河清宫里,我们的一个线人。”
  “什么人能够手眼通天,隐瞒过宫平?”
  “原第二宫的宫正。被你闯宫一事牵连其中,后来被革职查办了。”李甘棠放下茶杯,结束了话题,“眼下,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白归一心不在焉,“何事?”
  “鄂北乱党。”李甘棠事无巨细道,“那群乱党差不多千人,有以前的逃兵,有退役士兵,有土匪,有灾民。以前我带兵围剿过——”
  “一群乌合之众,你还收拾不了?”
  “占山为王,又守着汉江,不仅打劫水上的官船,还阻断了河上的粮道。若是漠北发生动荡,南方的粮草有一半运送不到京都。”
  白归一看李甘棠脸色凝重起来,自己也认真了,“所以这是谁的意思?高唐台的?还是涂山王府的?”
  “那伙山贼十多天前打劫了李旭的生辰纲。”
  “原来是李旭的意思。”
  “不仅是。对我们也无比重要。因为若是与高唐台宣战,我们后方的粮草也要通过那条河运。”
  “高唐台对涂山王府下圣旨了?”
  “还没有这么大费周章,只是口谕。”
  “点了谁的将?”
  “没有直接点将。不过除了我父王就是我。他年事已高,只剩我了。”
  “让你去?”夜扶桑说着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有些不忿了,“李旭真不是东西!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去替自己冲锋陷阵。”
  “他大概都忘了我是个女子了。”
  “我看他是居心叵测,故意让这个孩子发生意外。”
  “所以父王以我养胎为由,交给了凌云。”
  “朝中就没人了吗?几个乱党都收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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