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从那次之后,安忱不再迟疑。
  她的身影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闪现,神剑出鞘、斩光即至,那些仍残存神力碎片的旧神或转世者,无一幸免。
  如今以她的神力,再有人伪装自己也无法躲避她的感应,有的惊恐跪地求饶,有的愤怒咆哮咒骂,但更多的,是仰头望着她、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悲伤,仿佛从她眼中寻找哪怕一丝怜悯与解释。
  可安忱从不回应。
  她的神剑从不迟疑。
  她曾有迟疑的机会,已经给过特里斯,给了智妍。
  也足够了。
  时间流逝,每个世界的空气、重力、语言与生灵都各不相同,但她的动作从未变过。神力归位的那一刻,万物震颤,天地跪伏,而她目无表情,转身离去。
  她不再记他们的名字。
  不再看他们的脸。
  她的剑在滴血,但她的心却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麻木。
  她憎恨逃避着神明责任的自己,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第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世界,一位化作凡人的神祗在灰烬中燃烧自己,企图用献祭阻止她的到来。
  安忱站在祭火前,面无表情地穿过火焰。
  他的肉身早已焚尽,只余下灵魂在烈火中挣扎。
  “我愿永世不超生……只求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他哀求着,声线几乎碎裂,“我明明还有光明的未来,明明还有等我回家的父母,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冷冷道,剑光斩下,将他彻底抹除。
  她的脚步未停。
  神火在她身后怒燃,像在为整个神系送行。
  第三千个小世界,是一颗古老的寂灭星球。
  安忱在这里遇见了最后一枚神力碎片。
  那是一只纯白的飞鸟,停在世界核心的永冻冰棺上。它的羽毛发着幽幽光芒,看见安忱时并不惊慌,只是垂下头,眼神温和。
  “你终于来了。”它说道,“我是你自己的心。”
  安忱一愣。
  飞鸟继续说:“我是你分裂出的第一枚神性碎片,是你在无尽孤独中最先舍弃的‘心’。你选择先放弃我,才能无情地审判整个神系。”
  “你不是我。”安忱冷淡地举起剑。
  “我确实不是你现在的模样了。”飞鸟低声道,“但我是你最初的模样,是那个会为星辰垂泪、会为生命种子欢喜的‘宇宙’。”
  安忱闭了闭眼,下一刻,剑光闪过。
  飞鸟在光芒中微笑着化作星尘,归于她的身体。
  一瞬间,她的神力终于——圆满了。
  所有碎片归位,所有记忆归来。
  她想起了自己诞生的那一刻——
  那是虚空诞生的同时,有一个意识缓缓成形。
  她没有肉体,没有形态,只是一片思维。
  她是宇宙。
  她看见星系旋转,黑洞吞吐,文明诞生又毁灭,如梦似幻。
  她一日看万界,千年无所动。直到有一天,她厌倦了。
  她太孤独了。
  那种深入骨髓、撕裂意识的孤独无法形容,仿佛整个宇宙都是她自己,却又全都不是她。
  所以她第一次动了念——将自己的神格分裂,创造出一个能陪伴她的存在。
  她唤他为:罗赛。
  从此以后,她有了伴。
  后来,她在一颗拥有智慧生命的星球上,救了亚狄。
  亚狄临死前强烈的求生欲触动了她,让她对这个可怜的孤儿生出怜悯。
  到后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强,宇宙的私心越来越重。
  他想上位,她想自由。
  宇宙心甘情愿的陪着他做出这出戏码,却忘了一点,那就是罗赛不承认这位新主。
  “你终于回来了。。”
  神祠内,罗赛现身。
  他变回少年模样,又带着点温柔。“你当年说,我是你唯一的慰藉,为什么要抛下我?”
  “我没抛下你”宇宙平静道,“你有做自己的选择。”
  “可你现在却要抛下我了。”罗赛说,“我能感觉到,你回到了神祠,重归神位,却要惩罚自己,对不对?”
  “那是我应做之事。”
  罗赛叹息,“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宇宙了。”
  “我从来就不想是。”她眼神平静如冰。
  神祠大殿,沉寂无声。
  直到神门开启,旧日神明齐聚。
  他们曾执掌“时间”、“虚无”、“记忆”、“欲望”、“生命”与“湮灭”,个个神光耀眼,如王如主。
  他们朝她行礼,齐声道:“欢迎归位,至高宇宙。”
  宇宙静静看着众神,像在看一群陌生人。
  “你还记得我吗?”欲望神走出一步,笑意轻佻,“你在离开前说想体验凡间滋味,结果呢?好玩吗?”
  宇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变了。”欲望神突然觉得背脊发冷。
  以前的宇宙是宽宏的,是慈爱的。
  现在她好冷,冷得能冻死人。
  “我确实变了。”宇宙微微点头。
  “所以……你现在是要……?”
  她抬手,不动声色间,一道神罚从天而降,狠狠轰向他——
  “欲望神,在我神陨之时,与亚狄合谋篡位,罪证确凿。”
  “等等——你、你没证据——!”欲望神惊恐大叫,但神光早已将他焚烧成灰。
  一瞬间,整个神祠寂静如死。
  众神抬头看她,神情敬畏、骇然。
  她却只淡淡开口:
  “我自己的罪,会由我自己来判。”
  “但现在,我还是宇宙。”
  自此之后,神祠重建秩序,旧神纷纷归位,宇宙神立于神祠顶端,无可动摇。
  她依然每日巡视万界,处理星球与文明的毁灭与重生,一如既往地冷酷公正。
  但再无人见她露出笑意。
  哪怕只是那种,淡淡的,属于凡人的笑。
  时间知道,宇宙迟早会登上自己的门。
  “为我的神格而来?”
  “对。”
  宇宙点头。
  时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接着将神格拿出。
  “我没有囚禁她,我只是,在和她一起等你回来罢了。”
  “亚狄很快就会被抓回来,他拿走你的神格,我很抱歉。”
  “是我自己给他的,因为他说能找到你。”
  将神格递给宇宙,宇宙一挥手将吴家的意识剥离。
  “谢谢,我会做好这一切应有的安排。”
  “你去了这一趟,还会说谢谢了。”
  “嗯,我还有了另一个名字。‘
  叫安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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