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放饵钓鱼
“臣请为陛下亲手献上燕国舆图。”
在群臣神色各异的注视下，荆轲手捧舆图，面不改色地说道。
殿上刺杀嬴政，无论成败，都是必死无疑的结局，此刻的荆轲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有接下来的刺杀。
而在时机到来之前，荆轲的杀意就好像舆图中包裹的残虹一般，不会显露分毫。
“可。”
嬴政威严的声音响起，被冕旒遮挡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荆轲下拜谢恩，随后缓缓前行，连呼吸的频率都与之前上殿时的速度分毫不差，唯有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他的剑法在五步之内能够必杀目标，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绕过几案来到嬴政的五步之内，在他的预想中……
七步！
七步，就是他能够离嬴政最近的距离，也是刺杀成功率最高的时机，在那之前他不能够露出任何破绽。
“啪——”
距离嬴政七步之遥，荆轲停下脚步，将舆图放到嬴政面前的几案上，缓缓展开……
专心于手中舆图的荆轲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的嬴政压根没有看他手上的舆图，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而在嬴政身边，抱着剑的盖聂有些不忍地闭上眼睛，手缓缓扶住剑柄。
就在图穷匕见的刹那，伴随着乍起的刺目寒光，荆轲终于对上了嬴政的视线，然而嬴政的眼中丝毫没有出现惊慌之色，反而有些嘲讽地看着自己。
来不及疑惑，也无心分神疑惑，荆轲全心灌注于手中残虹之上，然而下一刻被一剑穿心的，却是荆轲自己！
宝剑穿心的刹那，殿上某人忍不住垂下眼帘，遮掩起眼中的失望。
“……”
脸上溅上了好友的鲜血，盖聂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由陛下所赠，国师重铸的宝剑从荆轲的心口抽出，缓缓插回剑鞘。
刺秦的计划自始至终就是没有一丝希望的，无论是燕丹还是荆轲都太过想当然了，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陛下面对刺杀不闪不避，国师甚至没有到场……
哪怕他不出手，荆轲的失败也是必然，要是被活捉还要受到折磨，被一剑斩杀于此，已经是荆轲最好的结局。
“清理掉吧。”
看到荆轲的尸体，嬴政摆了摆手。
就算之前对活捉荆轲之后有过一些想法，但随着荆轲的身死，他在嬴政眼中就只是一个死人而已，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倒地的尸体被拖走，殿上的秦舞阳自然也被早就准备好的禁军拖下去，移交影密卫处理。
内侍甚至连打扫的工具和水都准备好了，不过片刻功夫，禁军、内侍撤走，殿上已经一如往日的廷议一般，仿佛刚才的刺杀根本没发生过。
“传信燕王，质问刺杀一事。”
嬴政的目光落到面前被展开的舆图上，伸手在舆图上轻轻一画：
“拿出十五座城池，平息孤的怒火，否则……不日秦军便到蓟城之下！”
“大叔？大叔！”
“啊？！”
猛地惊醒，盖聂发现自己又梦到了那一天。
“大叔，你刚才脸色很难看，还一直在流汗……是你的伤口又痛了吗？”
天明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大叔。
“……我没事，咳。”
盖聂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升起来一会儿了，连忙起身：
“天明，我们继续出发。”
又是全速的赶路，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找了一片树荫稍作休息，同时解决一下午饭。
“大叔，我们这样日夜赶路，是要到哪里去啊？”
把又冷又硬的饼放到火上热了热，就着水一点点吃着，天明的语气有些低落。
“……我也不知道。”
盖聂沉默了下，才说道。
当年丽姬将天明托付给自己照顾之后就自尽了，可天明却不知所踪，秦王发现后震怒，下令搜寻失踪的天明。
从丽姬处知晓天明并非嬴政亲生的盖聂不知道嬴政为什么要找回天明，但他实在没办法赌嬴政的决定。
嬴政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护卫，他离开嬴政也不会遇到危险，但昔日好友的遗腹子没有他的保护却是危在旦夕。
因此在发现天明之后，盖聂就毅然带着天明开始了逃亡的道路。
“天明，我们这一路上还会遇到许多危险，我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如果我死了，不要回头，不要伤心，更不要想着为我报仇。”
天明被盖聂的话吓到了：
“大……大叔，你不要吓我，你这么强，怎么会死？”
“这世上还有很多比我更强的人。”
盖聂淡淡地说完，发现天明的害怕，稍稍柔和了语气：
“不过，我应该还可以保护你很长的一段时间。”
国师带着公子扶苏前往北地进攻狼族，据说要把北地狼族尽数剿灭才会回来，只要国师不亲自出手追杀，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丧命。
但为了以防万一，盖聂还是叮嘱道：
“到时候你要继续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没有人能够找到你的地方，最好能找到一座海外的孤岛，永远不要回来，知道了吗？”
“唔……”
天明见盖聂如此严肃，点了点头。
“荒唐！”
与此同时，咸阳宫内，嬴政一拍几案，整个殿上的百官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一个盖聂，一个小孩，竟然就能够让我大秦的三百军卒全军覆没，寡人看到这份战报，心中唯有‘荒唐’二字！”
哪怕知道这是自己放出去的饵，没想着能抓住盖聂他们，可三百人直接全军覆没也还是超出了嬴政的预期：
“战事不利，无妨，昔年攻打楚国战事不利，次年寡人发兵五倍，国师领兵，大秦铁骑不到三月便踏破寿春，将负邹压至寡人面前！”
“可现在，抓一个盖聂，和一个小孩，尔等要寡人派出多少兵力？三千？三万？要派出黄金火骑兵吗？还是要寡人把国师从北地请回来？！”
“陛下息怒！”
李斯硬着头皮出列，谏言道：
“大秦军队擅长攻城拔寨、冲锋陷阵，与江湖人士战斗实非军队所长，以臣之见，不如以毒攻毒，让江湖人来对付江湖人。”
“以毒攻毒……”
沉吟片刻，嬴政手掌轻动，从几案上拿起御笔。
一道圣旨书就，以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利的和氏璧落下印戳，由侍中赵高宣旨。
圣旨中交托了李斯堪比尚书令的权利，几乎明言让他代理尚书令一职。
自从帝国一统之后，嬴政封赏功臣的同时整改了官制，原本的三公九卿变为如今的三省六部。
在改制之后的百官中，尚书令统辖六部，几乎占了曾经相邦的大半实权，自从定下官职之后就一直空置，有吕不韦前车之鉴，嬴政此举倒也不难理解。
而今日这份圣旨一下，李斯知道如果自己办得好，这个悬置已久的尚书令就能够落到自己头上了。
位极人臣！
至于办不好……他当年敢拦吕不韦的车，敢半路转而投靠嬴政，就没顾虑过自己办不好的下场！
圣旨念完，赵高捧着圣旨送到李斯手中。
“爱卿，莫让寡人失望啊。”
御座上传来嬴政幽幽的嘱咐。
李斯心中一阵激动，领旨道：
“必不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