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必败之局 21

  渡边大佐自然不会写汉字,更不知道郑开奇懂日语,他只会写日语。
  鬼姑也不着急,丝毫不提信的事,只是以过去军统老人的身份问了南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已经知晓了,只是想从郑开奇嘴里得到不同的侧重点,从而知道他想隐瞒什么。
  “其实没什么大事,你作为军统老人,我一说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军统老人”从他嘴里出来,鬼姑浑身别扭。
  “罗世邦得到了情报,新四军师长要下山。
  我从一个人那里得到了这个情报。
  他知道我得到了这个情报。
  然后,我们抓了假的,他那边也逃脱了真的。
  假的诬陷我,害得我这样。”
  鬼姑问道:“不是他带着行动队,是你带着行动队?是你们抓错了?罗世邦是未来的大队长不是么?”
  “他们关系不怎么样,跟行动队内部的队长们关系一般。”
  鬼姑恍然大悟,“怪不得连你加队长们都给骗了。”
  她立马知道是教授搞的鬼,“看来你得到的情报,是教授故意透露给你的。你应该也能猜到吧?怎么还落了他的套?”
  郑开奇吸了口气,“你不是不干军统了,不参与这些事了么?怎么那么上心?”
  鬼姑说道:“我以后就踏踏实实卖衣服了。只是没事好奇,你也能吃这么大的亏。”
  “吃亏是福。”
  郑开奇淡淡道。
  鬼姑也趁机告辞,郑开奇所说跟她得到的情报差不多。
  这是一场内部夺权产生的分歧。她见得多。
  她不想就知道,郑开奇很快就要报复,而且力度不会小。
  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真的师长还在上海这座城市,租界也好,日占区也罢,怎么都没有了动静?
  她得到的情报是,早上还有人在搜捕,现在,已经停了下来。
  风平浪静的一天,非常的美好。
  越是如此,越是有惊涛骇浪在等着。
  (这里有一个bug,我就不补了,咱们读者不多,但质量很高,很多技巧和方法都能摸出来。)
  “堂堂师长啊,多大的鱼,这鱼大的有些让人担心网够不够结实了。
  怎么会如此安静。”
  鬼姑回到裁缝店,白玉已经做好了晚饭。
  她稍微吃了点,皱眉道:“这也太难吃了。”
  白玉有些尴尬,“就这个手艺了。”她眨眨眼睛,“鬼姑,郑开奇穿上衣服了么?咱们,要不要去蹭个饭?”
  鬼姑也无奈,“我刚回来,不合适吧。再说了我见不着有人做饭啊。”
  “顾嫂做饭可快了,半小时一桌菜,还很香。”白玉就差流口水了,“你刚才想什么呢?”
  鬼姑轻轻摇头,她自己没想明白。
  白玉说道:“街头那有卖凉粉的,我去买点,咱们去蹭饭吧。”
  鬼姑没再坚持,把自己从过去隐姓埋名装男人的习惯中脱离出来。
  要变回来女人。
  她打出去几个电话。
  还是风平浪静。
  租界的黑龙会,那些浪人,都没有特别的行动。
  鬼姑确认,有三种可能。
  “1,师长已经被抓,消息绝密。暗中审讯。
  2,师长已经被严密控制,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抓捕。目前只是麻痹他的警惕心。
  3,情报是假的,罗世邦就为了搞郑开奇。”
  第三种可能,罗世邦可能为了搞一个中国人搞假情报,但不敢大到师长级别,日本人涉入后一旦是假的,自己也被玩弄,那后果,大大滴惨。
  越是混到高层越在意日本人的细微情绪变化,罗世邦不会那样做。
  那就是前两种可能。
  要么已经被抓,身陷囹圄。
  要么被严密监控,暂时麻痹,稳妥的抓,或者等待他接头,抓捕效果最大化。
  “但是,郑开奇被抓的消息满天飞,被放的消息也是没控制啊。
  按理说,他的情报应该也会涉及到那些外围的安稳才对。
  怎么就把他放了。”
  鬼姑思量来,思量去。
  “应该是师长已经被抓了。”
  鬼姑得出了结论。
  “只有师长被抓,才会把他放出来。
  如果师长没有被抓,郑开奇抓了又被放,只能证明他是被诬陷的,那个被抓的师长很有可能是假的。”
  高层人物都是逻辑怪物,他们善于一层层拨开事情的真相。
  鬼姑只是误判了一件事。
  郑开奇之所以这么早被放出来,是德川雄男看见那师长是假货,承认冤枉郑开奇就被杀死,又亏欠郑开奇,直接释放。
  如果按照整个事件的理论逻辑,他应该还在大牢里。
  新四军师长被抓,供出郑开奇。
  到现在还没放出来,那么那个被抓的师长就没被怀疑。
  “真正的师长被抓”了,外面的郑成虎才会真心觉得安全。
  即便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会下意识这么以为。
  “我回来了,鬼姑。”
  白玉买来了凉粉,跟鬼姑去了南郊菜馆。
  两个女人还是选择去蹭饭。
  去了才发现,小姨和阿奎都不在。
  郑开奇穿了件宽松的大褂,在来回走着。
  他屁股上也满是伤,坐都是屏住呼吸的痛。索性走来走去。
  屋子里放了好几个雾气腾腾的大冰块,是黄金翔特意从冰室里挑出来送的。
  这样,郑开奇走来走去也不至于出一身汗。
  眼尖的白玉发现,房间里多了不少礼品。
  肯定是消息外散,那些拍马屁的都来了。
  “你们也拿点吧。”
  郑开奇笑了。
  他眼珠子有点放空。
  渡边大佐的信封上面有两句话。
  “斜风细雨计划开始了。”
  “具体内容,跟一个代号叫无水的鱼有关系。”
  “计划内容值得100条小黄鱼。”
  什么情报,值得一百条小黄鱼?
  如果按照价值来算,最高悬赏的也只是五十万大洋。
  特高课搞的一个计划,情报价值100条小黄鱼?
  郑开奇心里乱糟糟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说明,德川雄男已经忙完了。
  他已经不能阻止,只能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拿到情报。
  “无水的鱼?”
  好无脑又幼稚的代号。
  是地下世界的代号?还是坊间的绰号?
  鬼姑走后,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
  他讨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地下世界,他向往平凡生活里的琐碎时光。
  他由衷羡慕顾东来,羡慕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可是,生活从来不会照顾他的心情。
  比如,鬼姑和白玉又来蹭饭了。
  害的他想跟白冰撒撒娇求温暖都不行。
  顾嫂生火做饭,郑开奇开口说道:“小姨和阿奎不回来吃饭,别做他俩的。做多了浪费。”
  小囡囡奶声奶气说道:“干爸爸,给金宝留点。”
  “对面的警犬?它吃你妈做的饭的,看不上的。人家警署的口粮指标可高。”
  “唉咬,我做的饭狗都不吃,你怎么吃的那么香啊。”顾嫂白眼道。
  郑开奇理所应当,“我又不是狗。”
  众人皆恍然大悟。
  “小姨,去哪里了?不用等她么?”鬼姑意有所指,假装随意问道。
  郑开奇在那龇牙咧嘴,在白冰伺候下披上一个小外套,说道:“她呀,不知道去哪里溜达去了。爱聊天脾气好,指不定跟谁聊呢。”
  ......
  “你个老王八蛋。”
  小姨在一个电话亭里,都快蹦到顶上了。
  “你倒是好,乌龟王八一样缩在梅花山,酿你的酒,种你的地。
  整天指点这个不行,那个废物的。
  现在,你儿子差点被鬼子凌迟了!!
  你没看见他那个可怜样!
  浑身上下一点好肉没有!
  他那强撑的表情像极了我那可怜的姐姐啊。
  你不心疼我心疼。”
  “什么?汉奸!你个老王八!
  你是汉奸他都不是汉奸。
  你满眼都是麻木的人,残破的家,瞎了眼的众生和沉重的脚步。
  但你的儿子满眼都是光,他在战斗你知道么?”
  电话那头沉默着,说道:“又有什么用呢。战场打成那个样子。”
  小姨怒道:“我不懂那些,我就知道你儿子受委屈了,你这个爹,管不管?”
  “我不是早就死了,死的老惨了么?”
  小姨愣了愣,看向外面的阿奎。阿奎正扫视外面的行人。
  电话那边挂了。
  小姨疑惑着出来,“阿奎,你给老爷打电话汇报了?”
  阿奎有些迷糊,“没有。”
  小姨骂骂咧咧,在阿奎帮助下上了头顶上的竹椅,“走,回家。”
  阿奎说道:“一会送您回去,我先离开一会,好不好?”
  小姨沉声道:“注意安全。”
  把小姨放到门口,摘下竹椅放下,他就失去了踪影。。
  阿奎晃动了着肩膀,慢慢走到一个街口,刚走了几步,背后出现两个人。
  阿奎慢慢转过身,与其对视。
  闲人眼神冷冽,盯着他,“朋友,为什么跟着我们?”
  淡人在一旁,如临大敌。
  阿奎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为何明明往菜馆去,看见我们回去,就换了方向。”
  闲人低声道:“你是谁?”
  阿奎淡淡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两位身上的血腥味,大老远我就闻见了。”
  这两个人,应该是杀手。冲着少爷来的。
  闲人就要说话,淡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非常怪异,整个人像是贴在了地上,头前脚后冲了过来,手中已经多了寒光闪闪的家伙。
  阿奎低垂的袖口轻轻一动,一根白色骨头顺势而出。
  他表情依旧恬淡,甚至有些温柔。
  尘土飞扬,淡人已经到了近前,手中刀用一个怪异的角度斜斜砍来。
  这两天两人可是忙乎,淡人本就一肚子火。
  刀口舔血本就为了自在,两人为了还人情已经忙了两天不说,现在还得低三下四的去汇报。
  奶奶的,碰上了外人想着不合适就退走,还遇到这么个玩意。
  不教育教育,他心里憋着气。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听到大哥喊了句,“手下留情。误会!”
  淡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花。
  自己稳稳落地,站在那个疤脸面前。
  闲人松了口气,“老二,回来。”
  淡人几步回来,突然一身冷汗。
  这才发现手中的刀不见了,对方正随手捏着。
  高手!
  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阿奎眯着眼睛,看向闲人。
  闲人低声道:“误会,兄弟。我们是去汇报工作的。”
  “哦?”
  闲人说道:“我们是追踪一个吃瓜子的青年。”
  阿奎说道:“跟我说也行。”
  闲人狐疑看着他,阿奎说道:“跟我说,我回去跟他们说。”
  闲人很谨慎,淡人已经憋不住了,叽里呱啦全说了起来。
  这任务憋屈的很啊,抓紧结束。
  等疤脸青年听完转身离开,淡人欣喜看向闲人,“大哥,这该死的任务啊,终于——”
  闲人在那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太精准了,太恐怖了。”
  淡人这才想起自己的匕首还在人家手里,手心立马就出了一身的汗。
  画师很轻松,很愉悦。
  拖着一袋葵花籽,随手嗑着,随手丢弃果壳。
  他左顾右盼,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旗袍西装,很亮眼。
  他喜欢上海这座城市。龙蛇混杂,阴阳相隔。
  穷人富人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但在很多地方就是看不见穷人,看不见瘪三。
  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该去哪,去错了就会挨打。
  自己西装革履,衬衣领带小粉头,怎么看也不是穷人。
  会有美丽的旗袍女郎主动搭讪自己,当然,她们庸俗的脂粉气表明她们的身份并不高。
  不过他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
  在画师的眼里,一切都是线条,一切都是色彩。
  他能透过旗袍看出他们的肉体分配,骨相美不美。
  这不分男女,没有情色成分。
  他可以看见旗袍包裹下,胯骨在扭来扭去,也能看见身边一个乞丐看见旗袍女经过时瞳孔扩张,鼻翼翕动,以及他身上肌肉组织的膨胀与疏松.....
  他喜欢这种线条的细微变动。
  然后,在他的视界里,他看见一个高大的匀称的,一动一静间都是运动美感的移动画面。
  他的核心有一团火,四肢就是协调的火苗。
  不多一丝,不少一丝。
  到了近前。
  他刚要看看此人长什么样子,却感到力气有些抽离!
  他退出那个线条世界,低头看见。自己左胸口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柄匕首。
  “什么时候的事?”
  他跪倒在地,目光茫然。
  竟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血在不停的流。
  连刀子插入的节奏都把握的这么好,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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