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3章 必败之局 26 师长的决定

  德川雄男不去看教授那张说不出什么色的脸了,转而对小关署长笑道:“关署长,我来了,有一会了,能不能有幸,尝一尝你们这里的茶叶?”
  小关一拍脑门,“对不起长官,我这就去安排。”
  就要起身。
  小张三连忙起身,“怪我怪我,几位都是领导,是我没考虑周全。”起身到了门口,吩咐了外面的秘书,他看见两个大汉乖乖坐在走廊的排椅上,那是罗世邦带来的人。
  从他进会议室到现在出来安排事,那两个大汉一动不动,眼睛目视前方。
  如雕塑。
  小张三跟郭达他们不一样,他对教授有着深深的忌惮。
  特工总部就没有一个人能训练出这样的下属。
  此人能几次跳出奇哥设置的陷阱,确实不是凡人。
  当然,奇哥能压他一头,更是厉害啊。
  小张三收敛心神回到办公室,德川雄男对他笑着说道:“张桑,我刚才说的话,对你也有效。”
  小张三一愣。
  德川不厌其烦,
  “就是,谁抓住郑成虎,谁就是下一任行动队大队长,统领整个行动队。与总务处处长,其他委员会的主任一个级别。”
  小张三满脸惶恐,“小的何德何能啊,您别开玩笑了。”
  “哦?你不感兴趣?”
  “能力有限啊。各位队长都是我学习的对象。”小张三话锋一转,“再说了,去记得前阵子有个委员会的主任得罪了某人,立马就被撸了下来。
  也没什么意思啊。”
  德川雄男笑了笑,他知道小张三说的是某个主任因为对郑开奇眼红,被撤职的事情。
  小张三和郑开奇的矛盾尽人皆知,即便真当了大队长,这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
  “还是回到桌子上的地图吧。”
  南郊不小,包围圈也不小。
  初步制定的方案,从外围的包围圈开始往里搜索,压缩。
  再从事发的悦来酒馆周围往外侧辐射。
  特高课,特工总部,南郊警署,三个庞然大物集体出动。
  务必在中午前,把郑成虎三人逼出来。
  不光如此,教授还有一招妙计。
  “诸位, 是这样想的。”
  租界。
  渡边大佐慢慢侦查,笑道,“郑桑,不用客气,坐吧。什么时候,跟我见面,一直站着了。不用那么客气。”
  站在窗边的郑开奇精神并不是很好,苦笑道:“大佐啊,别开我的玩笑啊。
  我全身上下没好的地方,能来见您,真的是您魅力大,不然,我就老老实实躺在家里了。”
  “是我的魅力大?还是我的情报,让你很迫切。”
  渡边大佐自斟自饮,“有时候我也在想,你的身份,是不是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单纯的有点良知但不多,又甘于臣服我们。”
  “您总结的太对了。”郑开奇感慨道:“不过这一次,我是对您提出的数额感兴趣。
  一百根金条,那得是什么样的情报啊。”
  他说道:“我可跟您说一句啊。这钱,我拿不出。他们,也拿不出的。”
  他指着北边的方向,“特高课不是在抓那个什么郑成虎么?您就是把他抓了,拿钱换人,他们也拿不出100根。
  穷疯了都。”
  渡边大佐笑了,“按规矩,我只拿一成。其余的,你看着办。”
  按规矩?
  什么时候有规矩了么?
  郑开奇知道,是大佐在立规矩。
  以后就按照这个规矩来?
  郑开奇起码知道一点,即便自己知道了情报的内容,对日本人本身是没有损害的。
  不然渡边大佐不会开这个口。
  那就是纯粹害人的计划了。
  斜风细雨?
  从名字上来看,一点迹象也看不出。
  十根金条,自己就可以拿出来。不用通过齐多娣。
  他假意道,“十根行,我也拿十根,然后,看他们有没有诚意买吧。不过,具体内容,您得跟我透露透露啊。
  他们也不是傻子,是个情报就拿那么多钱啊。”
  渡边大佐笑骂道:“怎么,你把情报送出去,还得问他们要钱?”
  “那是啊。我又不搞慈善,他们能从我这里得到这么好的情报,出点钱不是小事?”
  渡边大佐淡淡说道:“二十根金条,可不是小数目,他们乐意?”
  郑开奇乐了,“他们跟日本人做的交易更多,要花更多的钱,他们都不心疼。”
  渡边不再磨叽,说道:“好,我给你一个精准的情报。
  在租界,有个叫脱水鱼的人,他最近跟日本海关走的特别近。他就是斜风细雨计划的重要人物。
  你们要的情报,都在他嘴里。
  得到他的情报,再跟我对接。
  没有这一步,我说太多也没意义。
  抓了他,他们就知道这个情报值不值这个价。”
  郑开奇迟疑道:“用20跟金条,换100的回报,他们应该,不傻吧?”
  他又问,“如果真把那郑成虎抓了,他们也会花不少钱换吧?”
  渡边大佐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据我所知,共产党,缺干部啊。”
  “哎呀,那如果,我抓住郑成虎就好了啊。”
  渡边哈哈大笑。
  各方都在谋划想抓到的师长一行人,早在出了悦来酒馆后,就开了个疾行中的碰头会。
  “我们分开撤,能离开南郊就离开,离不开,就找机会去这两个地方。”
  师长说了两个地址后,犹豫片刻,一咬牙,继续说道:“如果不开门,就说,是钟吾介绍的。”
  “麻子哥,钟吾,是,你亲戚啊。”孙三问道。
  “少废话,散。”
  “您这腿脚,要不,我陪着您吧。”钱二担心道。
  “看不起我?爬也比你们快。散。这是命令。”
  三人快速散开。
  师长毕竟腿脚不利索,刚在小巷里没走多远,就看见增援来的日本巡逻兵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他赶紧避开大路,穿街避巷。
  他虽然腿有些不利索,但速度确实快的很。
  纸条写的茶馆,明月茶楼,他还真不知道。
  “新开的?”
  他装作落难的乞丐,寻了几个人一问。
  现在还是空档期,鬼子只是围困了酒馆周围一公里的范围,他已经出了包围圈。
  但这只是暂时的,而且他的体貌特征太过明显,在街上溜达会被有心人记住。
  他必须尽快到明月茶楼。
  “黄包车。”
  叫了辆车,车夫果然知道明月茶楼,几分钟后,就见到了齐多娣。
  齐多娣刚寒暄几句,师长就说道:“估计,我待不了太久了。”
  “为什么?”齐多娣惊讶道:“你不合适在外面,等过了风口再走也不迟,你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了。”
  师长脸上露出喜色,随即,缓缓摇头。
  “黄包车的距离有点远,跑了十多分钟,这十多分钟里,至少有两拨伪警看过我。
  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但还是危险的很。”
  齐多娣皱眉,即便早上做了周密安排,但谁也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快。或者说教授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就快速反应,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管赵一说的地址是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到。
  “这是个强劲的对手。”
  齐多娣无奈道:“毕竟是敌占区,即便早就有所准备,还是无法及时接应你们,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师长摇摇头,“已经比我想的好的太多。这不是客气话。
  你还是赶我走吧。既然我的任务已经结束,再在这里耽误,容易暴露这里。”
  齐多娣无所谓,“一个茶庄而已。”
  师长猛灌了一口,“山上别说好茶了,普通的茶也尝不了几口啊。”
  齐多娣哈哈笑了,“多带点回去。这东西不压重。算我单独送你的。”
  “对了,我那三个弟兄,到底谁是特务?”
  几分钟后,明月茶楼被推出来一个瘸子乞丐,伙计骂骂咧咧让他滚蛋。瘸子沿着角落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钱二是熟悉上海滩的。
  他之前就有疑惑,师长给的两个地址,他都熟悉,虽然分在两个地方,但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窑子旁边的贫民窟。
  他知道那些地方是干嘛的,生活所迫,时局所逼,出卖自己换活着生存资本的贫寒女子。
  他不是看不起她们,而是在想,师长为什么会给这两个地址。
  大家都说,他是从陕北过来的,是高干培训班老虎团的凶猛代表,之前一直在北边抗日,唯一来南方的足迹就是从陕北去了新四军。
  他怎么对上海那么熟悉?
  而且,钟吾,是谁?
  他去的地方不近,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避过了好几次巡警。他们手上拿着图纸,似乎在对人摸排。
  眼看就要到最终目的地的小巷弄外的干道时,他只是多看了眼街边的糖葫芦,就看见几个巡警正好看了过来。
  “我靠,是他!是他!就是他。
  兄弟们,给我抓!”
  一个巡警认出来了他,一大帮子巡警呼啦就冲了过来。
  钱二看了眼左右,往巷道里冲去,窜出去后又是一个街道,刚跑了几步,一只手就在他眼前突兀出现,他只挡了一下,就被这手扯到一旁。
  钱二心中一慌,往腰间一摸,一个声音说道:“别冲动,自己人。”
  钱二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
  “麻子哥已经安全,让我们来各自接应你们。”
  “太好了。”
  另一边。
  孙三也被半路截住,救了下来。
  被同志接应后,孙三说道:“咱们还得回去一趟。”
  “怎么?”小刀皱眉道:“忘了东西了?”
  “刚才着急跑路,我给藏起来了。那些金条。”
  小刀笑了笑,“你们啊。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金条。”
  “那是,金条是我们的命。”孙三说道。
  “金条已经收走了。同志们跟了你一路,见你藏起来,就帮你收好了。”
  “跟了我一路?”孙三惊讶道。
  小刀再不多言,“走吧,先到安全的地方。”他已经准备好了新的衣服让他换上。
  不管是孙三还是钱二,都是在一段时间内就被我党接应的同志发现,跟踪,监督,毕竟这两人还有是特务的可能。
  直到判断两人都是无辜的战士,才各自出手相救。
  这两人分别被易容,并且在协助下进入租界。
  特别是过哨卡的时候,看着振邦货仓的通行证,又看了看那两个一身精气神的人,瞪眼龙就在心里叹气。
  他们又不安生了。
  “这次又是干什么?”他抽上了烟,络腮胡大脸慢慢抽动。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再以旁观者的心情去看待他们,开始有了轻微的担忧。
  他们进去没多久,南郊警署的人就快速来布防,彻底截断了这边的通道。
  小张三阴沉着脸到了这里,例行公事问了问,“刚才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入租界?”
  瞪眼龙冷笑不语。
  他没理由跟汉奸多么的热络。
  此人他认识,之前是郑开奇的人,后来攀附了日本人的高枝,现在是南郊警署的副署长,兼行动队的队长。
  小张三也不以为意,汉奸是个什么定位,他一直很清楚。
  他特意申请出战,就是在防备万一出现了什么错误,他可以第一时间解决。
  上海地下党的定位其实很精确,力所能及的收集所有与抗战有关的情报外,最大限度的帮扶新四军的军事,政治,经济与战斗。
  师长这个层面的非战斗损伤,几乎可以定义为上海地下党的严重失误。
  他不清楚上层如何安排,但现在日本人开始如此圈定范围的逐层压缩,地毯式搜寻,真的是让他心弦紧绷。
  日本人和伪警,对这片土地太熟悉了。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那位师长又来上海三两天,人生路不熟,哪里能躲藏?
  地下党这边又没有联系上,真的是太惨了。
  此时,很惨的师长看了看左右没人,一把拉开面前斑驳木门的破旧烂锁,转身进去,熟练锁上了门。
  这个很小的常见的院子。
  杂草丛生,民居又小又破。
  他看看那干涸的院子发了会呆,又看着院子里的吊绳发了会呆,最后在大太阳底下,席地而躺,看着湛蓝的天空,两腿翘起,哼起了妈妈以前教的民谣小调。
  这一生经历的事情走马观花般过去,最终停留在今天。
  他做出了决定,站起了身子,拿起了墙角一个锈迹斑斑的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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