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岛静心闲起凡思
情丝萦绕万里风，一路轻歌共赏云。
几度月下不恋梦，转瞬白头系郎君。
——
岛边，海岸。
薄暮，沙滩。
散步的林笑，见着飞鹤，欣然上前呼唤。
“真巧啊，鹤兄！你也出来散步吗？”
那飞鹤一只脚踩着一条白蛇，正低头用长喙去啄白蛇。
白蛇虽被踩着脱不开身，但蛇躯左扭右摆，甚是灵活，灵巧躲过喙啄。
飞鹤听见呼唤，抬头向林笑望来。
“嗬~！”
一声鹤鸣，展翅扑扇两下。
林笑瞥了眼地上的白蛇，拱手道：“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道谢，正好，我来帮鹤兄抓下此辣条。”
说完便撸起袖子，俯下身去，顺着鹤爪踩住的蛇身，往上一撸，立时抓住小白蛇的七寸。
这下任它如何敏捷，也逃脱不掉。
“好了，鹤兄可以松脚了。”
飞鹤立即后退两步退开。
“咦？”
林笑本想看下蛇头，辨认下何种蛇，却瞧出几分异样。
于是，在鹤喙朝手上白蛇啄来时，他急忙缩手后藏，并阻止道：“鹤兄且慢！”
“此蛇通体雪白，眉目慈善，像是个有灵之物。”
“鹤兄也是一身白羽，与它也算同属白族。不若结个善缘，放它一回如何？”
“嗬嗬~！”
鹤声很是不满，欺身上来抢蛇。
林笑连连后退，劝道：“鹤兄也是个要存真成仙的，若不看破这口腹之欲，如何得道？”
“道家有云，一切高明共结缘，沉沉苦海种金莲。出尘香艳离诸秽，照体光明射九天。”
“鹤兄一口下去是爽了，却不免要在体内留下污秽，浊了自家灵体。”
那飞鹤这才停下急躁。
林笑始看回那条小蛇，跨步走入海水，蹲身下放道：“深信仙门广助缘，每于福地结贤良。他日若为神仙客，勿忘持善度别仙。”
“小家伙，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那小白蛇一入水，并未慌忙逃去，而是绕着林笑的手迅游了一圈，而后用脑袋蹭了他掌心一下。
正觉此蛇通性时，那小白蛇蓦然咬了他一口。
林笑“哎呀”一声抽回手，见虎口处有两个小牙口，正在冒出血珠。
再往水中看时，那小白条已飞快溜入海中，转瞬不见。
“嗬嗬嗬~！”
飞鹤在一旁扬翅大叫。
林笑竟从这叫声中听出几分欢欣与嘲笑。
他顺手含住伤口，苦笑起身道：“也罢，这只手掐了你，还你一口也是应该。”
旋即过去勒住鹤颈道：“走，你想吃东西，我带你进岛找灵果去。岛上住着仙人，定有不凡之果。”
那飞鹤似不太愿，但奈何受林笑勒住脖子，只得应从。
一人一鹤在岛上搜寻了一阵，果真找到些奇果，分而食之。
林笑想多摘些回去，忽听剑啸倏倏。
循声望去，见一道剑光，游走林间，耀芒忽闪，纵横随意，宛如游龙。
剑光倏忽划过一巨石，巨石立一分为二。
“好剑！”
林笑鼓掌走出。
嗖！
剑光飞回一青罗女子身旁悬停。
原来是那侍剑玉女穆晴，在林中练习御剑。
她抚剑幽叹道：“剑是好剑，可惜使剑的人，却衬不上此剑。”
林笑咬着水果走过去道：“姑娘，我会的几招绝世剑法，可否借你宝剑一舞？”
穆晴微感讶然，犹豫了下，还是把剑递给了他。
林笑放下水果接过，正剑于前，左手以剑指缓缓抚剑，并凛声道：“仙之剑，灵能通神，玄能入妙。”
“飞如云雨，威胜虎龙。”
“变化莫测，转展无穷。”
“小心，我要使剑了！”
穆晴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哈！看我天崩地裂乾坤斩！”
林笑双手持剑，猛往前直劈了一下。
穆晴看得一愣。
“再是，天诛万引归宗破！”
他往前踏了一步，朝前一戳。
“云海缥缈飞英落！”
他动作甚是生疏地挽了个剑花。
“横扫千军破万魔！”
横剑原地转了一圈，一个踉跄，差点没停住。
“天外飞仙世无双！”
他平举着剑，往前小碎步。
“再来一招，开天辟地升龙斩！”
“够了！”
嗖！
剑芒一闪，林笑手中的剑瞬间飞回穆晴身边。
林笑霎时一顿，回身面带责怪道：“怎个了？我还有一招‘星破长空贯九渊’的终结技还没使出来。”
穆晴怒目喝道：“你根本不会剑法，还在此戏弄我！”
林笑肃目道：“我这些都是大千世界里，一等一的无双剑法，明明是你眼拙，看不出我精妙，凭什么说我不会使剑呢？”
“难道只有你使的剑，才算会使剑？”
穆晴气结道：“你！我虽不算高明，但也胜你百倍！”
林笑点头道：“是，我承认不会剑法，但我挥的每一剑，都包涵了我对剑的全部热诚。”
“我认为我的这些剑招，完全衬得上此剑。”
“你若觉得自己衬不上，大可给我这个衬得上的。”
穆晴皱眉困惑道：“你什么意思？”
林笑叹息一声，从地面捡回先前扔下的水果，道：“虽说宝剑配英雄，但那不过是俗世间，那些好名之人的说辞罢了。”
“宝剑不会因为它呆在剑匣里没人使用，就不是宝剑。”
“它在任何地方，在任何人手中，宝剑始终是宝剑。”
“这把剑，不需要你证明，它才能是宝剑。”
“作为一把剑，旁人对它的看法，没有任何意义。”
他重新吃起水果，囫囵道：“但如果，它能有一个肯爱惜它的持剑者，我想，那将是它的幸运。”
穆晴怒容一松，才明白过来，此人是在以这种方式，在安慰自己。
她抚剑道：“此剑为元君昔日佩剑，降赐于我，我岂有不爱惜之理。”
林笑道：“以元君现在的修为，想来已用不上此剑。传于你，大抵也是希望能有一个用心之人，常常使用它，让它的剑光耀亮于世，而不是收在角落里积灰蒙尘。”
穆晴略带怨怼瞪着他道：“你这人，总爱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她心结已解，心中实则多了几分欢悦，却羞于在林笑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以埋怨做掩饰。
但又并不是真的在埋怨。
林笑洒然笑道：“话可以让人误会，真心却不会。否则，你也不会愿把剑交到我手上。”
穆晴脸颊蓦然一红。
她自个也不明白。
明明与此人只是今日才识，却将从不离身的爱剑给了此人。
若被他诓了去……
越想越觉不妥。
不由目带怨怪，又瞪了林笑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好好休息，跑下来做什么？”
林笑立时抱怨道：“你们是仙人，平时不用吃饭。可我们还不是啊！”
“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找不到人，就只好自己下来寻吃的。咦？鹤兄哪去了？”
他回身搜寻鹤影。
穆晴才知是自己疏忽。
也是因初会御剑，便急着想多练熟几分。
她急忙道：“忘了告知你们，海阁里有辟谷丹，吃上一粒可七日不食。”
然，林笑已跑开道：“好，多谢相告。鹤兄，再送我一程！“
很快，白鹤载着林笑飞起，往海阁方向而去。
穆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微发怔。
……
噗咚！
林笑跌进阳台，连滚几下，刚好在一对绣花鞋前止住。
一抬头，顺着冰肌细腿，见着一薄纱白裙的下摆。
再往上，便见萦晓正俯首看他。
他赶忙起身道：“原来是夫人。”
萦晓已换了一身轻罗白衣裳。
灯盏下，身如玉，衣若霞。
云髻散放，鬓发微湿。
一似天仙子，灵眸泛月华。
“夫君怎打那儿回来？”
“鹤兄送我回来的。”
林笑与萦晓闲谈了几句，说了辟谷丹之事，在桌上留下几枚果子，便再次离去。
于一楼找着浴阁，内见一小方池，却不见水。
搜寻了下，才在一处伏案见数张玉符，各有标注。
林笑拿起吐水符，放入方池，顷刻生水满池。
吐水符亦随之不见。
此外还有净衣符、净水符、干爽符、收水符等。
林笑暗叹不愧为仙家居所。
去衣入浴，忽见一枚玉石从衣中掉落。
捡起一看，是曾经买豆花老汉抵账给的。
见玉面上似有一点污垢，便放入水中清洗，不料顿令池水起雾。
微觉有异，遂将玉石泡入水中。
不多时，满池升烟，温如暖汤。
林笑大奇，才知那老汉非常人。
未多想，坐入池中，水刚及胸。
泡了会儿，不知怎地，沉沉睡去。
蓦然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林笑愕然半响，忽感有异，手一动，才醒觉浴池中水已空，只剩一池氤氲水雾。
起身换了一身干爽青衣，寻回寝阁，不见萦晓。
凭栏外望，见一处海崖上，立有一道白衣倩影。
出阁寻去，才知已日上三竿。
步至那白衣身后，林笑不觉朗道：“冷冷清清岛上空，绵绵密密海波浓。澄澄清清身心净，惺惺了了等云宫。”
“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夫君实不必故意避开妾身。”
林笑坦然笑道：“我的确想故意，可惜没给我机会。泡泉不慎睡去，一睁眼，已到天明。”
倩影回首，玉面半遮。
萦晓脸上，已戴上一张面纱。
林笑看得一愣，萦晓也看得一愣。
萦晓目含忧伤道：“夫君，你的头发……”
林笑并不知自个鬓角已泛白，只以为头发乱了。
他捋了捋头发，道：“离登仙台开启还剩一日，夫人可有什么想做之事？”
“一入仙宫，可就要忙于仙事了，可得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凡人时光。”
萦晓垂眉想了想，轻道：“在这岛上，能做何事？若搅了仙人清修，只怕不妥。”
林笑道：“那简单，只要不在岛上做便是。”
他捧起双手，朝大海高喊道：“鹤兄~！”
声荡甚远，岛上亦阵阵回响。
静等了会儿，不见白鹤现身，林笑又接着连喊几声。
结果白鹤还没喊来，把一道剑光喊来了。
穆晴乘剑而至，呵责道：“你在此乱喊什么？不知会打搅元君清修？”
林笑一怔，随即转身朝岛内大喊道：“元君~！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一旁的穆晴登时惊呆了。
反应过来的她，气急捂住他道：“你在做什么蠢事！”
林笑扯开她的手道：“我在道歉呀！想必肯定打搅到了，干脆直接道歉。”
“若不道歉，显得我失礼。”
“你！”
穆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教，只好道：“你不许再喊了。”
林笑眼珠一转，问道：“穆晴姑娘，你的御剑术习练得如何，可搭载人否？”
穆晴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她没回答能还是不能。
林笑却立时听出她没有把握，便道：“岛上也无其他人，我想姑娘定没习练过如何载人。”
“我夫妇干脆做个好人，助你练习。”
“对应的，姑娘载我夫妇去周边游玩一番，如何？”
穆晴顿时找到了训斥理由，呵斥道：“登仙台开启在即，你二人不思好好修心养性，迎接仙选，还想着去游玩。”
“如此儿戏心态，如何能入得了诸仙法眼？”
“你这样的，别想成仙，干脆直接回你的凡尘去。”
林笑回道：“姑娘不想帮直说便是，何必这般嘲弄？”
“你不愿帮，我喊元君帮我。”
说着便作势欲往岛内大喊。
急得穆晴慌忙捂着他的嘴低喝道：“别！不许再喊了，我帮你就是。”
林笑点头。
穆晴这才松开他，泄气道：“我不能保证定能载得动你们。”
林笑道：“试试嘛，大不了掉海里，再重新来过。”
穆晴迟疑了下，道：“先，只上一人试试。”
林笑当即表示可以，催她起行。
穆晴御起飞剑，先站了上去，林笑随后跟着踏上，剑身立即一沉。
自尊心强的穆晴什么也没说，涨着脸试飞。
二人升空出海而去。
林笑不知穆晴脸色，见飞剑平稳，还以为她可以做到。
不料刚出海岸不远，一阵强风刮过，顿令二人摇晃。
林笑下意识搭手到穆晴腰间，想靠个稳。
可这一突然动作，瞬令穆晴泄了气，剑光一散，二人双双坠空。
惊叫中，一道白影倏然掠来，稳稳接住两人。
林笑松了口气道：“鹤兄，还得是你可靠！”
穆晴涨红着脸，一阵咬牙。
林笑拍着她肩膀安慰道：“没事，姑娘就是紧张了点，多练习几次定可成行。”
随即让白鹤回岸接上萦晓。
不想白鹤也是个极有个性的，竟不着陆，直直朝贴地萦晓冲去。
林笑惊呼道：“夫人快跳起！”
萦晓见白鹤飞着撞来，闭着眼往上一蹦。
鹤背上的林笑顺手将她抄住。
见人齐，林笑大笑喊道：“鹤兄，带我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白鹤一个回旋，朝大海飞去。
鹤背上，三人显得有些拥挤。
穆晴忽道：“我回去了。”
林笑一把扯住她道：“姑娘，不，女侠！大海茫茫，凶险未知，我夫妇不足自保，需借女侠剑术护行才得安心。”
萦晓也道：“妹妹若在岛上无事，可否一块同行？也好替元君看着我俩。”
穆晴转念一想，若这二人不知轻重，丢失海上，误了时辰，需不好向元君交代。
“我自己来！”
她轻喝一声，跃出鹤背，御起剑光飞行。
白鹤唳叫一声，俯冲至海面，贴海滑翔。
羽尖划过海水，溅起两列水幕，在日光下映出两道彩虹。
林笑大为喝彩。
之后一路遨游，见飞鱼跃海，遇海豚相嬉，会蓝鲸喷泉，与海鸥并翼。
赏碧景海观，游奇峰岩柱。
日上中天，至一座火山岛，白鹤才悠然停落。
头一回安然着陆，林笑感慨万分地跳下鹤背，随后将萦晓扶下。
刚站稳不一会儿。
轰！
火山喷发。
白鹤惊叫一声，展翅高飞。
林笑立即喊道：“鹤兄！你望带东西了！”
然白鹤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