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两心交汇终又同
七情进火功夫重，须凭真我作金公。
虚实两丹归一处，炼净元根性可通。
——
人烟外，山幽间。
云林在下，山谷在望。
旷天澄空，清风不急。
“朋友，我等会先为你注入长生欲，以拟长恨子。”
山坪上，尘寂幽几人坐落有致。
风尘素三人在前，月墨笺丹四人在后，中间怜莫两人，相对而坐。
“长生欲一起，求生欲便炽，立会引动你本身七欲，交相大炽。”
怜心仅观周身几人坐姿，便有种如睹山外高士之感。
莫名的，感觉自身比这些人少了什么。
这份自卑，也让她显得有些紧张与局促。
尘寂幽安慰道：“朋友只需顺其自然即可，我等会密切关注，稍有不妥，会立即出手。”
怜心长吸一气，徐一吐，心绪稍宁道：“好，来吧。”
只要能为阻止灭世出一份力，她不会吝惜自身，更不会恐惧。
尘寂幽见她状态不错，便与莫采薇示意。
莫采薇会意，拈花一竖，指尖生光，身涌气流，往指尖汇聚。
片刻后，气凝聚形，一只巴掌大火凤凰显现，悬浮指上。
莫采薇往怜心一送，小火鸟挥翼盘旋一圈，即往怜心额头飞去。
临近后，火鸟悬停，身作散气。
所散气流，有色无形，往怜心五官七窍涌入。
片息，鸟形散尽，气流尽数没入。
怜心只觉心一热，一种奇异感流淌全身，直灌脑门。
此刻起，她双眼为求生而视，双耳为求生听，鼻为求生而嗅，舌为求生而尝，口为求生而食，体为求生而动。
七欲皆要以求生为首，不求生不发，求生则起。
心微动，念刚起，下一刻，求生欲大炽。
灭世将至，身已近死。
不行，不能死，绝不能！
得快阻止，必须阻止。
暴食欲涨——吃多点，形足够大，就不怕毁灭了！
色欲暴涨——生育，生更多后代，留存血脉！
暴怒大起——阻止他！毁灭他！绝不能让他灭世！
傲慢不甘示弱——毁了就毁了，世界毁灭，与我何干！
懒惰响应——毁吧，粉碎吧，世界！
嫉妒大作——不允许！世界该由我来毁灭！
贪婪急切——快想，快想办法！一定有的，避免毁灭的办法，阻止毁灭的办法，毁灭后继续存活的办法，思考！
怜心的神色，随七欲响应，快速变幻，喜怒无常，哀怨不定，嫉恨忽闪。
那是难以克制的本能，不断冲击理智的狂心。
如同七头躁动蛮牛，猛烈践踏心田，冲撞灵台。
月冰岚声问道：“要出手吗？”
尘寂幽手微抬，镇定道：“再等等，她还没有放弃。”
怜心神色的阵阵变幻中，总有一张悲悯之色一闪而过。
……
幽暗地下，紫沉雾间。
数十只阴影兽，徐徐自雾中迈出。
其如豹如虎，如猿如猩，浑身漆黑一色，仅双眼两点猩红。
怜心首当其中，正遭合围。
长恨转头对林笑道：“这等数量，她应付不来，你不去帮她？”
林笑淡然道：“我上去了反而帮不了她。”
遂朝不远处怜心喝喊道：“不用客气，上！”
然，他这一声喝令，瞬惹阴影兽齐动，合扑而上，排势兽吼。
怜心往后一纵躲开，凌空放出十数把长剑，柄连白绫疾刺而去。
一阵噗嗤，长剑没颅直入，立戳倒一片。
然，剑数不足，剩余阴影兽变势扑往怜心落处。
怜心目光微动，手一拽，收回长剑的同时，半空借力转向，不退反进，顺势脱出合围，遂与阴影兽群混斗一处。
其中外围一头目光一转，猛看向林笑所在。
随即四肢大迈，迅猛奔袭而来。
林笑迅步一跳，躲到长恨身后。
阴影兽立即扭头冲向长恨。
长恨神色淡定，待其靠近扑来之际，纵身高跃而起。
林笑没跳，当即见阴影兽迎面扑至。
好在他早有准备，本就打算在其扑落长恨时躲开，当即就势侧身一避，扭头狂奔。
边跑边喊道：“老兄太不仗义，竟撇下兄弟不管！”
那头阴影兽似认准了他，紧追不舍。
很快随林笑消失于迷雾另一侧。
片刻后，他再次冲出迷雾，却已到了正前方，往怜心跑去。
此时，怜心刚刚利落解决兽群。
“搭档，接档！”
林笑打怜心身侧风驰而过。
怜心秀眉刚蹙，顿见新一群阴影兽从迷雾冲出。
神色一紧，再次迎上，战作一处。
林笑疾步未停，转眼消失在怜心身后方向的迷雾中。
新兽群数量不多，怜心出手凌厉，很快尽斩剑下。
此时，林笑再次从正面跑回，大呼道：“救命啊！”
呼一声，跑至怜心身后停住，朝跑来方向喝道：“甩剑抡起来，大轮切了它。”
话刚落，又一大群阴影兽自雾中涌出，数量更胜之前。
长恨眼中惊色再起，这层地宫平时连五头都难找齐，怎么今日如潮水般涌出？
兽群临近，怜心未及多想，心一急，拽住白绫一头，依言抡起，横向甩切，急速旋转。
剑锋所过，如一大白转轮，凌厉切割兽群。
凡冲出者，皆遭上下两段。
未几，兽尽歼灭，残躯散落一圈，纷纷蒸腾化雾，形消溶解，残余一片暗影于地。
霎时间，空中迷雾更显浓郁。
怜心停轮收剑，才察觉那个男人正双手扶叉她腰间，蹲身躲于己后。
见她停手，才伸脖出望，问道：“都解决了？”
见没了兽影，才拍尘而起，赞道：“干得漂亮，合作愉快！”
怜心冷眼相视，并不搭理，警惕四扫，见没了动静，便转身往出口旁的长恨走去。
在她想来，试炼足够结束了。
林笑也不介意，嬉笑跟在她身后。
另一边，长恨也不由对这个新人的实力感到惊艳。
至于另一个，他却不好下定论。
这人，太奇了。
正想着，蓦然见雾中透出两道红光，当即急喝示警。
“小心！”
怜心闻声微一怔，随即后背猛遭一推，不由踉跄跌前数步，一转身，便见到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黑影巨人，正如握小鸡般拽起一人，往胸前大口一塞，咕噜一咽，便吞下那个男人。
一瞬间，心中似有什么无声碎裂，令她呆愣当场。
她正失神时，一道迅影从她身边掠过，眨眼冲至黑影巨人身前，纵身跃起，手中霍然亮起一光球，往巨人胸膛迅速一按。
巨人未及反应，光芒透体而出，猛然一炸，浑身爆裂。
扑！一道身影自裂解的巨躯中跌落。
“呼！真个刺激！”
林笑洒然拍尘起身，浑如无事。
他身前，长恨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林笑低头瞧了瞧，反问道：“我该有什么事吗？”
长恨手上再次亮起一光球。
明莹金光一照，才见林笑浑身如刷深漆，全身幽暗。
长恨道：“你方才落入阴影，已染上阴影之气，切要保持神智，我这就替你清除。”
一抬手，按光球于林笑头顶。点点荧光粉末洒下，渐渐消去他身上幽暗。
林笑淡笑道：“我以为你不准出手呢。”
长恨道：“方才那头已非低阶阴影兽，我的出手并不破坏试炼规矩。”
“你们的试炼，依旧作数。”
林笑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作态。
片刻后，他身上幽暗之色尽消，衣服却破烂大片，似被大火灼破一般。
长恨收回光球，道：“阴影侵蚀之物，无法复原，所以……”
林笑自嘲道：“得亏底裤保住了。”
遂往回走去，见怜心一脸阴沉，便扬手道：“别失落，下次让你试试，老刺激了。”
洒然越过她身侧，往出口而去。
至梦寒香身前，两人微点头作礼。
回身见长恨还在不远处，与怜心说着什么。
林笑便也低声问道：“道友可知那些阴影兽是何物？”
梦寒香轻应道：“皆人之孽识，出于孽根，应外而生，可迷灵性。”
林笑道：“如他们这般，将之打散，其效如何？”
梦寒香道：“可得一时安宁，需时时勤扫。”
林笑点了点头，见长恨怜心走回，便朗声问道：“老兄，这试炼还有什么？”
长恨道：“第一关，你们已通过，之后是第二关，人情试炼。”
“你们有一日时限，去往城中，获取民心认可。”
“待你们成功收获民心，即可进入最后一关。”
林笑挑眉道：“做御灵师，与民心何关？”
长恨道：“御灵师的职责，乃保护民众，不受阴影兽侵害。”
“此责，既受万人景仰，也受万人爱戴。”
“于民众而言，御灵师，该是世间英雄义士。”
“但倘若不是，只是一群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品德低劣者，那么民众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来保护，他们宁可自己保护自己。”
“御灵学府需要的，乃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御灵师，能在阴影来临之际，第一时间挡在民众身前。”
“如此，民众也会在背后支撑我们。”
他看向怜心道：“第二关并不难，只要你们肯放下架子，走入群众中，感受他们，理解他们，他们也会愿意接纳你们。”
林笑问道：“那这民心，需要获得多少，才算足够呢？”
长恨道：“只要你们的真心，能感动群众，群众中，自有人会给你们信任之印。”
“那代表着，他们愿意接受你们的保护。”
林笑心中一动，从腰间取出一小圆牌，展示道：“你说的信任之印，不会就是这玩意吧？”
长恨登时一讶，上前接过圆牌，认真鉴定后，点头道：“没错，确是此物。”
随即问道：“你从何得来？”
林笑慵懒道：“过来的路上，一个小鬼送的。”
长恨讶然道：“他为何送你？”
林笑道：“他看我顺眼咯！”
长恨沉疑不定。
梦寒香此时道：“来此路上，一孩童拦路不让过，他陪那孩童玩耍了一阵，才得他赠送此物。”
长恨颇感惊讶，问道：“他可曾问你们是否是前往御灵学府？”
梦寒香微微点头作应。
长恨轻叹道：“看来，你们已提前获得了他们的认可，这却是少见。”
林笑问道：“你们随便把东西交给一个小鬼，不觉草率吗？”
长恨摇头道：“信任之印，不会随意予人，唯有英烈亲属，才会获得。”
“你们遇到的那个孩子，他的双亲之一，应是一位已英勇牺牲的御灵师。”
“你们能获得他的认可，说明他认为你们有资格，与他已故的亲人，成为战友。”
“他将此印交给你们，也是在将他亲人的御灵师意志，交予你们传承。”
林笑与梦寒香对视一眼，不由感慨一笑。
“这小鬼，原来带着这样的觉悟吗？”
他这时才明白，那小孩信誓旦旦说要取回来的真正意思。
只是，他这般见人就拦，只怕，已被不少御灵师修理过了吧。
想到此处，他不由摇头一笑，遂问道：“行吧，你说这个算不算？”
长恨斟酌片刻，道：“按规定，该由你们一起完成，但此印由你一人获得，你有资格决定此印用法。”
他看了眼怜心，朝林笑问道：“那么你是否愿意，将此印也算在她身上呢？”
林笑当即笑道：“当然算啦！”
他自来熟搭着怜心的肩膀道：“我们可是搭档，她消灭的阴影兽，能一并算我的，我的当然也算她的。”
长恨神色莫名，再次问道：“你确定吗？”
林笑摆手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若是不算，无非卡她一天时间，毫无意义，还耽搁时间。”
长恨点头道：“既如此，我正式宣布，你们第二关通过。”
林笑搓手致兴道：“不由对你们的第三关，有些小期待呢。”
长恨道：“第三关，乃心性试炼。你们需要证明，自己拥有坚定的信念，去做一名御灵师。”
“试炼的内容，是你们将在我的见证下，进行最终对决。”
“胜者，通过第三关，获得进入学府的资格。败者，淘汰！也将永远失去进入学府的资格。”
他深吸一气，道：“两位如果同意对决，我们就可以进入第三关。”
“如果不同意，很遗憾，我将宣布你们试炼失败。”
“不过，你们仍有一次机会再来参加试炼，只需等半年后再来即可。”
“我，作为本次试炼官，郑重向二位试炼者询问，是否同意决斗？”
林笑嘿然笑道：“嘿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竟这么有意思。”
他大咧往场中一站，举掌若誓，笑容灿烂道：“我，同意对决！”
长恨微一吐气，目光移向怜心。
怜心垂着脸，神色阴冷，定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长恨也不催促，移开目光，只静静等着。
林笑起声轻淡道：“该来的总会来，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怜心蓦一抬头，冷冷望去。
林笑只回以嬉皮一笑。
怜心举步走到林笑对面，亦举掌，冷然道：“我同意。”
长恨轻一叹，随即凛声道：“已征得二位同意，试炼第三关，正式开启。”
“对决不限手段，直到其中一方认输或失去作战能力，对决才算结束。”
“虽然作为试炼官，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由衷希望，两位能点到为止，勿伤性命。”
“有人认输，我会出手终止对决。”
“二位可有异议？”
林笑打哈欠道：“没有。”
怜心只道：“无。”
长恨点了点头，扬声道：“最终对决，开始！”
话一落，两边皆定于原地。
沉默间，时间缓缓流逝。
地宫中，幽暗沉闷。
林笑再次打起哈欠，姿态慵懒。
怜心本想等对方先出手，但实在等不到，便也失去了耐心。
倾身扬手，便要出招。
林笑见她一动，猛抬手一喝：“等下！”
怜心立时一顿。
林笑道：“先让我准备准备。”
灵光一亮，唤出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