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坏的明明白白

  池临厌恶道:“我叫池临,而且我不小了!”
  桑妤上上下下打量着池临,“看你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十二三岁,小屁孩儿一个。”
  池临心头窒闷,不屑道:“你又有多少岁?”
  桑妤一本正经道:“老身今年刚过了一千岁大寿。”
  池临不可置信的愣在当场,随后便看到那女人笑的前呼后仰的样子。
  池临咬牙切齿:“你又耍我?”
  桑妤看着炸毛的池临,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管我多少岁,反正我是可以做你祖宗辈的人了,在我眼里,你就是小不点、小东西、小……”
  还没说完,池临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桑妤拦下了脚步,“去哪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为的可不是让你转身就逍遥而去。”
  池临一脸冰冷道:“你找错人了,你要的是仆人,我拥有的却只是拼杀和求生。”
  桑妤连忙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其他的不会可以学,再说了有一个厉害的打手和跟班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他被桑妤强行留在身边,先是在人间逛了一个遍,吃喝玩乐,游街赏景,美其名曰怕他惦念人间之景,索性让他看够看腻。
  后来就到了仙门,那个缥缈清冷的地方,连带着眼前这个极其可恶胡闹的女子,都冷冽了几分。
  他才知道,桑妤所言虚实掺杂,她确实是仙门的新主,却并非她口中能当他祖宗的人,比他的年龄大了不过八九岁。
  回宗的几日,她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随手将他安置在她的侧殿里就不管不顾。
  那人一身白色绣金法袍端华高渺、疏离冷淡再不复凡尘之时满嘴胡言乱语的恶劣势态。
  即便他偶尔被她传唤在眼前侍奉,也不能引起那人目光的半分专注。
  仿佛真如桑妤所说,他不过是她要回来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
  直到仙门大选前夕,她端坐在他的面前,目光似是在期待,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弟子。
  池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性子能变幻的如此之快,亲近和疏离只在她一念之间,心下起了和她作对的心思。
  池临:“不愿!”
  桑妤不明白,一直都十分听话的池临怎么会突然拒绝,“为什么?”
  池临道:“不为什么,我有自知之明,做不来你的弟子。”
  桑妤以为他说的是天资,气愤的用手弹向他的额头,“蠢货,你有没有天资我还不知道吗?”
  “我告诉你,仙门大选的祭天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耗心耗力半月之久才说服了各位长老提前内门试炼,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完之后,桑妤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却感觉她自己的衣摆被人给拉住了,回头道:“好好准备,无论能不能过试炼,我都不会让你走的!”
  池临一脸复杂拽着眼前人,“所以你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件事?”
  所以在她心里,他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吗!
  “不然呢,你当我这个宗主很闲吗?”桑妤理所当然道。
  池临低声开口:“除了我,你还会有徒弟吗?”
  “一个就够麻烦了,还能要几个?”桑妤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却并未猜到实处,“怎么你是怕我收的徒弟多了,跟你争宠吗?”
  池临一愣,他并未想到这方面,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对我有宠吗?”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一时间连耳朵都红了。
  桑妤似是发现了他的异样,还不闪不避的用手搓上了他的耳尖。
  语气戏谑道:“如果过了试炼,我以后便只宠爱你一个徒弟好不好?”
  池临迎着桑妤调笑的眼睛,哪怕有些无地自容,还是认真开口:“你说到,就要做到!”
  “好,说到做到……”
  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此后数年时光如梦似幻,一幕幕光影闪过,池临当真觉得自己沐在光下,是被桑妤宠着护着的人。
  直到温情的面具揭下,那女子无情到令人发指,“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
  昔日种种,言犹在耳,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去死。
  刹那间,由明入暗,戾气横生。
  “她根本不爱你,她骗你、害你,你却连报复她的勇气都没有,你真是个可怜的懦夫!”
  “她从来就是个骗子,你该杀了她,报复她所守护的仙界……”
  池临的目光呆滞,表情痛苦,仿佛被困在噩梦中无法清醒,只能一遍遍的经历曾经的记忆。
  喃喃开口:“杀了她!”
  “对,杀了她!”
  有个阴沉狠厉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叫嚣、蛊惑,戾气环绕池临的周身似要化成实质。
  “你该闭嘴了!”男子音色冷厉,眼神清明。
  有业火骤然升起,驱散了戾气,有黑影自识海一闪而过,被池临抓住尾巴,斩断了一半。
  池临试图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只见那东西在手里瞬间散做一团黑雾,最后被业火烧的连灰都没有。
  探查过空无一物的识海,池临若有所思。
  算来他已经抽取过三次的心头血,灵力耗损外并无异样,业火也安安生生的待在他手里,除了多出了这个鬼东西。
  那团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勾的他深陷幻境、戾气翻腾。
  可惜他引诱出来,却只灭了一半,虽然识海十分平静,池临知道,那东西一定还在他的识海里藏着,但想来也不成气候。
  或者等它再次出现时,连根拔起。
  “好久没有梦见以前了!”没想到那东西还有造梦的能力。
  他都快要忘了曾经那个自己了,但桑妤依旧是从前那般,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还是坏的明明白白的!
  过往种种,虽有恨,却也并非无爱,如今想来,那七年温情总归是要重于五年之恨的。
  池临轻抚着手腕上的天道石,那里面有道那人的灵识陪伴着他,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总归是道念想。
  小心翼翼的将那道灵识用灵力护住后释放出了天道石,那团灵团像是长出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己飞到了池临的面前,然后又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
  触感又温又轻,仿佛是在讨好眼前的人。
  池临想到那能屈能伸,狡猾无端的女子,面上浮起一丝温暖笑意。
  捧着那团灵识,对它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似乎是被池临的好心情感染,那灵团也活跃的滚动着。
  ……
  “阿嚏!”谁在骂我?
  桑妤好端端的打了个喷嚏,放下了手中还是差了一点的活计。
  一连十几天,她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了藏书馆和器法殿里,原本只需四五天就能完工的婚袍还是差了点。
  可整体来看已经相当不错了,衣袍质地华贵,配色精致,在原有精美玄妙的刺绣纹案上点缀着颗颗珠玉金石。
  这样的衣服十分合桑妤心意,即便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觉得池临的决定太过随意,可反对婚礼,不代表她反对这件精美绝伦的衣服。
  她心底其实不喜寡淡单调之色,偏爱浓重华丽,是以即便是曾经代表她身份的白色云纹法袍。
  她也专门设计了金色流纹法印和珠玉流苏,既能增加法袍的附属能力,也能起着装点作用。
  既缥缈杳然,又不失庄重,同时还能增加法袍的防御等功能。
  后来宗门在法袍之上添加金纹的风气渐起,甚至有长老专门请她设计各宫的法印标识。
  魔族的衣服颜色还是很合她心意,既有清淡飘逸的、温暖色柔的,也有华丽精致的。
  可距离日子只剩下四五日了,想来池临也该回来了。
  “几日不见,还真有如隔三秋之感!”桑妤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
  她送出去的灵识跟她灵魂相连,如果有大的异动她不会感觉不到,想来池临确实是安全的。
  怎么比当时送他们一干弟子去天罡灵境还要心急,明明当时的仙门大选足足耗了一个月有余。
  也只有通过的弟子才有资格留在天机宗内门,她对他很有信心,但也足足等了一个月有余。
  里面三重试炼,惑心境、鉴心境和悟心境,每一关都急不得,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尤其是池临,出来时满身的伤,心境不稳了好几日。
  她知道,池临生来命运悲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若是心境有缺,或许连惑心境都过不了。
  可他若是过了,便也能说明他天性良善,她不介意收他为徒,待他更好点。
  若是没过试炼,她便将他放在身边随便养着,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取血归家……
  好在,他没有让她失望,即便是满身伤痕,他还是过了三重试炼,可见其意志坚定。
  此后她便将他顺理成章的收了他,并扬言此生只有他一个弟子,给予他最好的资源和宠信。
  教他仙门功法,为的是有一天在仙族术法攻击之下能够自保;在他被嫉恨时装作不知是为了逼他不被人欺;赠他天道灵石是为了反目成仇时她有勇气刺下那致命一击。
  桑妤知道,自己心中是有愧的,终有一天她会亲手将他逼入绝境,所以便提前将一切都弥补给池临。
  “他也该回来了!”
  女子想的入神,并未注意到殿外静静伫立着了许久的身影,那人一动不动,却将桑妤的喃喃自语尽收眼底。
  须臾后,池临迈进了殿内,响起的脚步声终于提醒了桑妤。
  桑妤抬起头,便看见自己牵挂了多日的人慢慢走来,面上难以克制的多了几分激动。
  桑妤迎上前去,拉着池临认真的环顾一圈,“你回来了?”
  还好没有什么事,桑妤确定他没有受什么伤。
  池临呼吸有些急促,将桑妤一把搂在怀里,在她鬓发边脱口而出:“师父,我有些想你了!”
  桑妤目光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愣道:“你叫我什么?”
  池临改口道:“桑妤!”
  桑妤否认,“之前那句?你喊我师父!”
  “桑妤,你听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我师父!”池临嘴硬,手上却默默放开了她。
  桑妤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即便池临口头不承认,但下意识的举动是不会出卖真心的。
  “你去干什么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池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心境不稳罢了!”
  桑妤:“为什么要去溯渊,据我所知溯渊可不是什么能让人稳下心境的地方。”
  那地方魔障丛生,不引起人的狂戾阴暗就不错了,还去那里稳定心境,骗鬼呢?
  池临反问道:“万物相生相克,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就没有一处绝佳的安神之地!”
  桑妤呆滞了一瞬,思路却越发清晰。
  “好像也有道理!所以你心境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找这么个不寻常的地方,还一去这么长时间?”
  池临眸光微动,声色虚异,“如果说,到了我想杀人的地步呢?”
  桑妤觉得他的话暗戳戳的指着她,有些不自在的握紧了手。
  开口道:“你想杀的人是我……还是所有人?”
  那人轻飘飘道:“都有!”
  “那你控制不住时想做什么?”
  “释出业火,焚尽三界!”
  想到她曾在预知梦里见到仙魔之战,业火滔天之景,桑妤脊背发凉,出了一身冷汗。
  莫非导致祸乱发生的引子是因为池临这无法抑制的暴戾。
  桑妤愣怔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想起连岐曾经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要随意耗损心头血,否则戾气……”
  戾气会怎么样?
  滋生?还是反噬其主?
  桑妤紧张的握住池临的手,“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又私自取心头血了?”
  按理说,她没有得到它的补充,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可她清楚的感知到她的魂力在加强,从池临走后就不一样了。
  池临不以为意,打碎了女子的猜测:“你想多了,不过是区区心魔,已经被我借溯渊的戾气引出来灭了。”
  桑妤似是信了几分,“当真只是如此?”
  池临点头:“只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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