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刺杀草草

  客随主便
  对于鲁父来说,他已经将该妥善的全部妥善了,后边泽挞要是有什么异动,也跟他无关了
  众人才入了宫殿内吃吃喝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
  鲁父倒是没有太在意外边的事情,反正在他看来,泽挞的刺杀,注定是要失败的
  而且也不知道他最后会将事情发展成啥样
  或许,只是他一时脑袋热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人进来了
  反正只要他没有造反,就凭借他手中的武装,子旬他们也根本不会在意泽挞的逆反可能
  所以,鲁父配合子旬玩乐,一起把晚宴的气氛搞好
  终究是贵族,是国家的上层,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没太多
  因为子旬这边也不可能三句不离燕国,只能旁敲侧击两句,然后夸奖鲁父将生活过得不错
  鲁父也报以微笑
  然后也夸说他听闻殷商建设得不错
  可以说,都是官面上的寒暄
  下边的贵族们看得不舒服,但子旬他们却乐在其中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子旬宴请鲁父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抚与拉拢,不让他真的将“镇南将军”这个官职,太当宝贝
  最好还是跟现在一样,或者偏向大邑商一点
  鲁父有回应,这事儿就有得聊
  众人开心之后,杯盘狼藉,差不多到了重头戏
  一些穿着艳丽的女巫走了进来,与他们劝酒,同时开始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不算什么放浪的事情,相反这是在做一些宗教仪式
  殷商下属的巫族谱系太多了,有些底层的巫女,已经发展到不得不靠出卖身体来换取上层支持与底层信仰了
  而这些巫女所崇拜的鬼神,往往跟生育崇拜有关
  因此与她们结合,某种意义上就是在进行仪式
  鲁父也不抵触
  至于会不会留下孩子
  反正与他们无关,孩子基本上会被巫女带回部落生育下来,不论男女,都是他们巫族的后代,而且外来的基因越多,这些巫族的男性整体实力就越强
  虽然劣品也可能有些
  但这些劣品,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们正在顽耍
  鲁父办事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穿着长衫的人,正在记录他们的事情
  事情办完后,鲁父袒露胸脯,与不远处小憩的子旬问:“这几位是?”
  “哦,你说他们啊儒啊”子旬睨了一眼这些记录文书的长衫之人,“是觋的一支,专门负责文案整理,与燕国的太史令是一个脉络的”
  儒,本意就是记录文史的人
  在殷商时代,这是巫觋的特权,儒则是巫觋的下属,又或者“子嗣”来兼任
  到了西周,太史、史官,顶替了“儒”的位置
  孔子并非草创了“儒”,而是将“儒”的概念扩张,让儒吞掉了属于巫的部分权能,并且将之世俗化
  也为了之后儒家昌盛奠定了基础
  只不过,如今燕国没有“儒生”,只有“《儒术》”一书,换而言之,读书人在燕国叫学生,也只是学生,并非专精一门
  但大邑商这边的“儒”们,已经开始走上西周、春秋的老路了
  他们开始出入贵族身侧,成为太史、刺史,并帮着提醒监督“贵族”注意礼节,而这就是最早的御史职能
  当然,儒生们最关键的还是处理文档
  比如现在的载录
  他们记录的不是鲁父,而是记录子旬,记录他临幸了谁
  等事后,不管子旬认不认,一旦有孩子诞生,这就有可能是血脉后裔
  万一他的其他儿子出事了,有这些儒者的记录,或许就能给他留下一支血脉也说不定
  鲁父微微颔首
  儒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
  谁让燕国是最早大量拆分巫师特权的人呢?
  作为商王的子旬,他也深感国内巫族的庞大势力,因此重用处理文档的儒、太史们,就是在加强他作为王朝国君的集权与威望
  更不要说,辛屈已经证明,用世俗文臣分化巫师的庞大势力,十分有效果
  就在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
  宫外,泽挞看着昏昏欲睡的贵族们
  露出了狞笑的表情
  他是去找他舅父了,但并没有聊到位,最终不欢而散
  可也让他拿到了一个随意进出的通行权
  他让部下在城内,提前联系他的部民,最终化整为零,等到了现在
  黎明前
  一片黑暗,所有人都困顿的时候
  泽挞带着人,悄悄摸到城门,将看守全部谋杀后,缓缓推开了一角城门:“给我——杀进去!”
  兵乱,由是此
  第一个听到动静的,自然是困得厉害,但还没休息鲁父与子旬
  “何事如此吵闹?”子旬不满的问了一句近侍
  他赶紧躬身下去,寻找问题的原因
  才到了宫门处,就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泽挞甲士,撞开了门闩:“灭商!还我虎方安宁!”
  “灭商!还我虎方安宁!”
  “尊奉泽挞为国君!”
  “尊奉泽挞为国君!!!”
  咆哮声不断,泽挞更是带头喊自己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好吧,人挤成了一团,泽挞的突袭,在某种程度上,也彰显了殷商贵族武士们,对于突发情况的不擅长应对
  不过殷商贵族武士们,也一直如此
  混乱持续,子旬的近侍跌跌撞撞跑回来,刚到陛下,就看到了子旬已经走了出来,目光不善的看着广场中,节节败退的殷商军队神情凝重
  “哈哈!商贼!商狗!子旬!不过如此!就这样,也配当大朝之君!不如换我来!”泽挞狂妄的声音响彻广场
  子旬脸色阴郁,左右也都面面相觑
  “这群人……当真松懈”子旬的话中,浓浓的不满
  鲁父也有点诧异
  他原以为子旬的军队,在他的暗示之下,再怎么样也得有所防备
  但还是被突脸了
  待会儿要是国君被杀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子凫,立刻点选兵马,给寡人挡住他们”子旬对角落站着的一个持戈盾的青年喊了一声
  青年领命下去,不过十分钟,偏殿迈步走出来了一圈金甲武士,数量在三百,配置齐全,全员披挂,弓弩戈盾一应俱全
  他们杀入场中前,甚至还有闲心布阵,然后才不疾不徐的切入敌军
  原本还势如破竹的泽挞部将,立刻泥牛入海一般,片刻就淹没在金甲海洋之中
  混乱的部队后撤,重新在后方组成防御,而子凫统帅的军队,已然将战场切开,让之前还气焰嚣张的泽挞,一瞬间感觉到了死亡在降临
  “你……这不可能!”
  泽挞的声音颤抖,眼神凝重,他可是好好打听过的,子旬身边的金甲“勇士”只是看起来雄壮,实际上就是一群子姓高级贵族组成的花架子
  现实则是,他被骗了!
  敌人不仅雄壮,还很强,不论他接下来怎么冲击,子凫统帅的金甲军,始终能以多打少,不断扩大优势
  越来越多惨叫声音响彻,而偏门,也有军队过来
  鲁父看了一眼:“是我的人来了”
  子旬闻言,点了点头:“你的忠心毋庸置疑”
  鲁父只是将副将喊来,让他下去招呼这群人掩杀泽挞,然后继续对子旬说:“酒喝多了,脑袋也就昏沉
  我之前为了防备泽挞再跟白天一样搞事,将利乌与一百多精锐留在了泽挞营帐的河滩边
  不如,让我的人去处理他们吧
  也省得泽挞的军队里应外合”
  “既然你的人在附近,那就安排吧”子旬说完之后,看了眼下边的情况,确定泽挞翻不起浪花了,才恍然般的问道,“方才你说,你将谁留在外边了?”
  “利乌”鲁父如实说,“他在燕国进修回来了,然后被派来给我当参军”
  “参军吗?看来辛屈也不放心你啊”子旬这话就是在挑拨了
  鲁父却只是微微耸肩,不以为然
  他跟辛屈之间的亲情,早就在这十几年淡漠了
  能够形成他们之间纽带的,只剩下利益
  他的镇南将军官位,每年燕国的赏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利益
  总之,他对于利乌在身边当参军这件事,也没多少抵触
  至少,利乌是个有本事的
  “回头,调他来我这里吧”子旬笑吟吟的看向鲁父,“他一直辅佐的是子和,如今子和已死,商王由我继承,怎么说他也得在我这里,先当个一官半职”
  “若是你能劝动他,或者能让辛屈无话可说,我没意见”鲁父也不介意动利乌
  子旬眸光微闪,又继续看向战场
  泽挞在咆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泽挞挥动长戈砸向子凫,他妄想通过自己单薄的膂力,将子凫斩杀
  面对他挥来的长戈,子凫只是抬起大盾一架,就让他的长戈反震脱手
  接着短戈前刺,朴实无华,一击毙命
  泽挞眉目中汇聚不甘,声音颤抖:“为……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强!不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大贵族子弟吗?”
  子凫没有回他的心思
  且不说他俩语言不通,就算听得懂了,子凫也懒得管
  如他这样不识好歹的部落贵族,他都不知道杀多少了
  就跟路边野狗一样,哪哪都是
  “绞杀”子凫下达命令
  左右齐齐暴喝,快速将最后的敌人全部斩杀
  “派人去告诉大吉契他外甥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子旬打了个哈欠,任由拂晓晨光洒落,悠悠伸了个懒腰后对鲁父说,“泽挞的部落交给你处理了缴获也归你”
  “是”鲁父微微颔首
  说完这些,子旬转身回去,自顾自的摆手:“都下去吧,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
  众人也都酒醒了
  且不说他们一直喝低度酒,多尿几次,也就解了大半酒意,更不要说这一场造反,也让不少人出了一身汗,更是醒得快
  所以,他们也知道,如今是非曲直不重要了
  先撤离,然后一一应对就是
  而外边,大吉契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之前城门被泽挞攻破,之后立刻就被子旬的其他部队控制,虽然河洛地区的兵马战斗力拉胯,可子旬自己带来的殷商精锐,可不是假的
  扼守住城门之后,大吉契根本不敢闯进来
  只能在城外徘徊
  直到,鲁父从城内走出来
  他一惊,还是上前来问道:“鲁君留步!鲁君请留步!”
  鲁父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在战车上平静说:“泽挞死了城内的尸体,交给你去处理,我受命去处理泽挞的部民先行一步”
  闻言,大吉契这才像是松了口气,甚至颇为开心的说:“那还请鲁君尽力而为,万万不能让泽挞留下隐患”
  鲁父应了一声,命人纵马离开
  左右都无语的看着开心的大吉契
  “他可是死了外甥却能断得这么干净”鲁父的车右,子车余庆声音中带着愤怒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正直少年
  鲁父默默给子车余庆打了个标签,才看着少年刚毅的脸说:“燕国学校教你的东西,你终究会发现,他们于这个世界来说,没什么用尽是一些束缚人心的东西,所以,能抛弃就抛弃吧”
  “臣还是不敢苟同”子车余庆抿着唇,“学校也教有许多术,但就是没有一条断情绝爱的术
  他不该这么开心
  至少,应该萎靡一些”
  “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御车的鹤洲章评了一句
  子车余庆微微摇头说:“家庭、家族,已经是国朝之下,最小的根基若是不能以孝治天下,则老年无养救,青年无所欲,少年无所依,齐家不成,谈和治国与平天下?须知,天下伦理纲常紊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稳固起来
  否则,人人都求己兴,那谈什么协作与发展?
  燕国虽然以功利起家,可功利只能治一时天下,治不了万世天下,最终还是需要回到人这个身份上
  今天大吉契为了相位抛弃外甥,明天大吉契也必然会因为类似的事情被他的亲族抛弃
  亲亲相隐不可取,但绝情断念更是可怕
  任何人都得不到最后的温情,试问你的拼搏,又是为了谁?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
  否则,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
  御者一时无言,鲁父则是挑眉说:“我那兄长,可不是迂腐的人,这些说辞,只怕都是他拿来愚弄世人的”
  “但这些说辞,能稳定人心与纲常”子车余庆笃定的说,“大一统终有一日会降临世间仁看起来迂腐,可他中庸稳定这便远胜其他学问了”
  鲁父听罢,陷入沉思,片刻后才说:“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学派?”
  “是啊,我修《儒术》的,老师与学长们都在想办法将儒术,变成经义,而不是跟现在一样,只能作为术
  中庸素己,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而臻至诚,为圣贤之道也”
  提起儒术,子车余庆,一脸兴奋
  鲁父的御者则是恍然起来:“感情,你是学派传人,难怪你这么极端”
  “什么极端!我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信我,我只是看到,不爽发言而已!我会先律己”子车余庆一脸不悦的说
  “好好好,先律己”御者撇撇嘴,“到战场了,仁善迂腐的理念可以收收了”
  “什么话,区区蛮夷,三箭令其闻国音,不愿臣服者,镇抚之
  再不服,讨灭之
  还不服,犁庭扫穴,绝其种类
  蛮夷,必须教化”子车余庆昂首
  这一瞬间,他的气势都变了
  “看来,你还真是学会了儒术的精髓也不知道辛屈写这玩意儿的时候想什么,为什么能缝得起来”
  “道无为,法无情,佛无义,诸术各有偏颇,唯有我儒术,中庸”子车余庆给弓上弦,然后取出三根羽箭,对准了战场:“三箭出,不降者,杀无赦!”
  音落,三箭齐发,一个拱卫在大纛附近的护旗官,硬生生被射杀当场
  护旗官死了
  正在强攻的利乌大喜过望,带兵掩杀而去
  “靓”御者对子车余庆竖起大拇指
  “六艺之射艺,本就该掌握区区小贼,也难当我精钢箭头这可是我学长送的宝贝普天之下,就万支”
  “难怪能直接破甲杀敌”鲁父也有点惊讶,“回头给我看看,我得问辛屈要点”
  “相信陛下会赏赐与您的”子车余庆笑吟吟,不过随着战车冲入战场,他整个人就咆哮了起来
  弓箭交给了鲁父,他自己带着短戈开始随着战车冲杀
  “这人……怎么能有两幅面孔?”御者暗暗吞了吞口水
  鲁父也是第一次才看清少年的面目
  “或许与他的学派有关回头你若是感兴趣,安排子侄去探查一二”
  鲁父这般说,御者闻言心领神会,这是鲁父要他查查看燕国搞出了什么来
  “是”御者应下,转而看向战场
  因为有鲁父的生力军加入,没了统一指挥与族长的泽挞部,一个上午就被歼灭,鲁父还未随军南下征讨淮上动荡,就已经先缴获了千余奴隶,以及不少牛羊、粮食
  算是有所收获
  不过,虎方这边,对他更厌恶与警惕了
  他们可不是大吉契,能为了相邦的位置舔大邑商臭脚,他们要的一直都是自立
  现在,泽挞部成建制被消灭,怎么叫他们能有安全感?
  于是,虎方内部不仅开始抱团应付鲁父,但也开始有分裂的迹象
  好坏参半,但这就是子旬要的效果
  一个泽挞的刺杀,他也不放在眼底
  商王可没少被刺杀,他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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