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画眉深浅入时无
纪舒慢腾腾吃完最后一口蛋白，耷拉着眼皮视线飘忽不定，眼尾的殷红还未褪。
祁野拿起桌角的布帕，忽然牵住了纪舒的手腕。
纪舒羽睫一颤，惊诧的看了过去，只听到祁野浑厚低沉的嗓音道了句：“得罪。”
布帕就落了下来，从她掌心开始，缓慢认真的擦拭起来。
纪舒能隔着薄纱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手掌，略微粗粝的指腹，从她的手心缓缓到指尖。
他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白皙纤细的指尖，粗看好像十指交握一般，带着朦胧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暧昧亲昵。
纪舒鸦羽颤个不停，偷偷掀眼看着祁野。
他垂首耷拉着眼睛，专心致志，平日威冷肃杀的面容，这会儿竟透出几分温柔。
纪舒一时恍惚，瞥见祁野薄唇动了动。
“好看吗？”
“好看。”
纪舒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犯了蠢。
祁野蓦地顿住了动作，掀眼看向她，扬起了嘴角。
纪舒迅速撇过头，羞臊的满眼春色，下意识就想抽出手，却被温热粗粝的大掌紧紧攥住。
祁野挑起眉头，满眼愉悦戏谑道：“既然好看便多看一会儿。”
“下面有人等着呢。”
纪舒几次抽手不能，只能回过身对上祁野的视线，春色半退的眸子还是水盈盈的，带着羞怯的祈求。
祁野漆黑的眸子掀起一阵波澜，体内翻涌的异样让他迅速放开了纪舒。
抽身后的小姑娘风一样跑到了绢丝画屏的后边，背对着他平复着呼吸。
“将军下去等我吧，我换一身衣裳。”
祁野隔着绢丝画屏描摹着纪舒的背影，他此刻也狼狈的很，只要纪舒转身，就能发现他卑劣的反应。
祁野克制的移开视线，哑着嗓子道了句：“好。”
他仓促收起了桌上的朝食，大步夺门而出。
直到屋外脚步声都没了，纪舒才深吸一口气，坐在了拔步床上。
冷静了许久，她才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在妆台前整理起自己，从口脂到胭脂。
这次去见粮商要和赵家的人碰面，纪舒也不能肯定，这个旁系会不会认得自己。
纪舒并不想暴露身份，上妆尤为细致，但不知是不是情绪还未平息，她手抖得厉害，眉黛描了好几次都不尽人意。
不知第几次失败，纪舒暴躁的把眉黛扔进了妆奁。
红木门咯吱一响，祁野推门而入，隔着绢丝画屏，二人遥遥对视了一眼。
“将军等急了吗？我马上来！”
纪舒走出画屏，心想眉黛不画了也无妨。
她看了眼祁野，发现他也换了身衣裳，而且走近后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水汽。
可真讲究，早上出门还要沐浴。
正想着，祁野走上前，抬手虚拂过纪舒的额头，声线深沉，“不画眉吗？”
他看着纪舒妆容精致，昳丽娇媚的面容，唯独少了眉黛实在可惜。
“我手有些抖，画了几次都没画好，不碍事的。”
纪舒话音刚落，便听祁野说道：“我帮你画。”
她愣了，“将军会吗？”
祁野牵着她走到妆台前，按照推测拿起了眉黛。
“没画过，但我手很稳。”
“那将军试试吧。”
纪舒坐下身，温顺的仰起头，祁野俯下身，近的吐息都扑在了她面上。
清冽的松木香气将纪舒团团包裹。
她垂着眼虚看向别处，还不忘指导祁野，“将军就、按照我的眉形描了就是了。”
纪舒眉形很好看，眉黛描下也只是加重的颜色。
纪舒看不到的地方，祁野的眼神再不克制，火热的眸色带着掠夺的占有欲，借描眉的动作碰着她缎子一样顺滑的脸。
但这点触碰实在无法叫他满足，只会放大他心里的欲望，想正大光明的抚摸，用力的研磨。
纪舒面皮薄得很，届时定会羞窘的满眼潋滟，她挣不开自己，只能用水眸祈求的看他，软着嗓子求……
祁野腾的直起身，背着身将眉黛扔进了妆奁里。
“你自己看看可还满意？”
纪舒好奇的瞟了眼背着她站的祁野，没说什么。
转身先是往铜镜里看了他的成果。
惊奇的微张红唇，“将军画的真好，不比青檀帮我画的差。谢谢将军！”
“说了不用谢我。”
祁野平复了下去，回过身看向她，脑海中蹦出一首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讲的自当是眼前这位。
祁野忽的皱起了眉，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去趟知府衙门，那些人不配你这样打扮。”
纪舒生怕他知道什么，赶忙解释说：
“将军不懂，女子每日打扮的漂亮也不一定是给旁人看的，兴许只是自己喜欢。我就喜欢每日精致些。”
这是实话，只是出来沿安府事情繁多，她没功夫打扮。
祁野点了点头，淡声说：“这几日风大，吹在脸上疼，把幕篱带上吧。”
“好。”
纪舒翻找出幕篱，由祁野给她戴在了头上。
灰纱垂下，挡住了下面的绝色，祁野平复了心间小小的不自在。
纪舒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悄悄转了转眼珠，软声道：“在外不便直呼将军，我该如何叫你？”
祁野道：“我字长嬴。”
长嬴开序，炎上为德，长嬴亦是夏季，万物生长，烈日朝阳，倒也配祁野的个性。
纪舒幕篱下芙蓉面染了玫红，声音娇软缓缓念：“长嬴……”
祁野阖了阖眼睛，额上微微冒汗。
真是要了命。
“长嬴生辰在夏令吗？”
“嗯。”
“几月呀？”
“六月初八。”
“长嬴是哪年生辰？”
“建章十五年。”
“那长嬴比我大六岁，我是建章二十一年，十月十五的生辰。”
纪舒心下有数了，她二人都是先帝朝出生的，眼下是新帝天治十四年，祁野二十七。
“那……”
走在她前头的祁野蓦地转过身，纪舒这才发现他鬓角有汗，眼神黑压压的。
纪舒说不出这种感觉，就像是刹那间和林间埋伏的野兽对上了视线。
她肩一抖，下意识退了一步，却没想身后是台阶。
“啊——”
纪舒身子往后跌去，刚心慌的低呼了一声，腰窝就被一双手钳住，轻而易举的将她失衡的身体拨了回来。
她栽在祁野肩上，落了一节台阶，正好弥补了二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纪舒一掀眼便能看见祁野削薄的嘴唇。
隔着幕篱的纱，贴在她耳廓，声线暗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