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8章 不认识人

  让段晓棠穿甲训练一天可以,但若让她这一天耗费在仪式上头,无疑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若非皮甲在这时候显得太过“寒碜”……段晓棠暗自思量,实在不行,下回也穿“金甲”。
  同等体积下,青铜的重量相较于铁要轻上许多。更何况,所谓的“金甲”不过是徒有其表,并无实战价值,因此可以设计得更加轻盈,以减少负担。
  这算不算打不过就加入呢?
  段晓棠原本以为这一天的仪式到此便告一段落,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说到底迎接北征将官凯旋的宫宴是政治性宴会,而非单纯的娱乐。
  宴会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直到吴杲以疲惫为由提前离席,其他宾客纷纷效仿,三三两两地散去。
  吴越一身酒气,乘坐由内侍抬着的肩舆缓缓驶出皇城。
  吴越在宫宴之上可谓万人瞩目,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他亦是表现亲民,来者不拒,一一陪饮。
  不过,有资格跑去给吴越敬酒的人,本身也不多。
  一出宫吴越直接坐上了他的王驾,不打算再骑马了。
  身后不远处,吕元正正和庄旭交代,着人去将赏赐领回来。
  右武卫制作的陶板舆图很是讨了吴杲的欢心,另获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即便分摊到每个将官头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时候就别计较谁出力多少的事,没看领头搭架子的段晓棠特意在其中籍籍无名吗?
  一刀切,按照官职高低分配。
  庄旭抠门属性大爆发,小心翼翼地提议,“大将军,要不特意叮嘱他们一句,沙盘制作办法不得外泄?”
  吕元正大度道:“捏泥巴谁不会?”
  更重要的是对山川地理的熟悉程度。右武卫的全体将官都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制作过程还走了不少弯路呢!
  更何况,“谁有本事从范二嘴里,把烧制办法套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秘方。
  右武卫制作的第一版并州周边地形沙盘,初次亮相时确实惊艳四座,但没过多久就裂开了。
  这种东西若是送到吴杲面前,兆头可就不妙了。
  山河破碎,国家四分五裂?
  吕元正高屋建瓴地总结,“往后谁模仿我们行事,都是东施效颦。”除非,他能把天下的舆图都做出来。
  庄旭奸商上身,提议道:“大将军,要不我们把捏舆图的法子,卖给其他人,换点好东西回来。”
  吕元正沉吟片刻,“让孙三写篇文章。”
  借用段晓棠的说法,“要写得高大上一些。”
  制作思路重在启发,重要的是体现右武卫上下一心,忧国忧民的情怀。
  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出,他们只是闲得无聊玩泥巴。
  这边吕元正和庄旭一本正经的商量公事,充实右武卫的小金库。
  旁边另一堆出宫的人马讨论的,就不怎么正经了。
  范成明捅了捅温茂瑞的腰,问道:“怎么样?”
  温茂瑞凑到范成明耳边,小声道:“尉迟阔骧说他不认识。”
  大殿内诸人还要自矜身份,考虑政治影响,偏殿的小将官们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不管是看热闹还是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总之直接捅到了当事人尉迟野面前。
  “不认识”这个回答,本身就挺耐人寻味的。
  普通人若是听说有人与自己长得相似,心中总会升起几分好奇心,想要去看一看,说不定是哪个远房亲戚呢!
  但尉迟野对此毫无兴趣,简简单单“不认识”三个字,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在事实的基础上,这算不得假话。
  以尉迟野的经历来看,他大概率没见过自己的生父。
  当然——不认识了。
  但这点小风波,只在北征将官中引发波澜。
  对长安同时见过两人,见惯大场面的官员来说,这算不得奇事。
  满朝堂父子、兄弟、叔侄、舅甥……同朝为官者不知凡几,相貌相似者也大有人在。
  大殿之上,“举目无亲”才是真正的尴尬。
  温茂瑞好奇地打探道:“那人什么来头?”
  范成明将他东拼西凑得来的情报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游骑将军,幽州大营数一数二的猛将。”
  幽州大营的运行生态,不是简单的有实力就能出头。
  假如罗玄应当真是尉迟野的生父,也不能说是他给儿子留了一副好身板。
  毕竟尉迟氏辉煌的时候,也是猛将辈出。
  走在后面的罗玄应,终于明白为何先前那些北征将官们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奇怪。
  有份在偏殿参加宴饮的幽州将官,看到尉迟野的时候,人都快傻了。
  无论是罗玄应的子嗣还是近支亲戚,哪怕来长安,也不可能出现并州大营的队伍里。
  两方一汇合,立刻将这件事汇报给主将滕承安。
  滕承安一脑门官司,卢照死而复生也就罢了,下属又疑似后院起火。
  他自然不怀疑罗玄应两头下注,毕竟他的前程和家眷亲人都在幽州。
  问道:“那人是何来历?”
  下属爽快的回报,“并州高门子弟,白将军的内侄。”
  一时之间,谁能想起白智宸的妻族是哪一家。
  罗玄应眼睛微微眯起,问道:“姓甚名何?”
  两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一个没胡子一个有胡子,就这么点区别。
  下属望着另一张相似脸庞,利落地回答,“尉迟野,表字阔骧。”
  罗玄应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那些落满灰尘的旧日记忆,深吸一口气,问道:“年方几何?”
  这个问题下属就回答不出来了,他不过是趁着人多的时候,隐瞒身份浑水摸鱼打探了一圈,哪能知晓这种隐私信息。
  只得回答道:“尉迟校尉与白二公子是至交好友,想来年岁差距应当不大。”
  白湛的年纪倒是公开的。
  问到这一步,滕承安心底算是有数了。出了皇城,取来并州将官的名录,翻阅到尉迟野那一页,上面记录着他的出身背景和战功。
  只看这份记录,任谁来都要说一句前途无量。更何况,他还是白家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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