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牛篇:出bug了?(2)

  头孢兑了双黄连,再加一瓶盐水。
  顺着针管汩汩地流进小母牛脖子里。
  那眼泪淌得,把我心疼坏了。
  【哞哞哞……】
  【别吵,再吵吵给你也扎几针……】
  这是心情糟糕的老张头,属炮仗的,一碰就要炸。
  【诶?它最近到底配种了几次?】
  【哞?】
  疑惑间,我发现,兽医笔直瘦长的食指,正指着我。
  菊花一紧,纯纯的条件反射。
  【嗳,我看看啊,我每一次都做了记号的。】
  老张媳妇捡了一把草料在门后面的墙壁上胡噜了一把,露出底下用木头石块刻的“正”字。
  一笔一划,都像带着激动的情绪,露出墙皮底下的土砖来……
  【一二三四五……六个半,三十一次!】
  【哞——】
  一个月31次,一天也没落下,堪称时间管理大师啊。
  ┗|`o′|┛ 嗷~~
  等等,31次是指一头小母牛,还是两头?!
  牛牛我啊,突然感觉腰膝酸软,浑身使不上劲……
  兽医也是明显一怔。
  【那不应该啊,三十一次,一次都没中,指定是有点儿毛病……】
  【等等,我摇人问问啊,这方面,我确实经验欠缺。】
  说完,他就红着耳朵,出去打电话了。
  【哞——】
  摇人?!
  估计是摇他师父。
  我竖起耳朵,除了隐隐约约的有听没有懂的术语,其他相关的啥也听不着。
  风大着咧。
  老张头也跟出去,啪嗒啪嗒抽旱烟,那烟圈大得,能把我脑袋整个扣进去……
  【咳咳咳——哞——】
  【唉,你咋也咳嗽了,难不成也得肺炎了?】
  老张媳妇眉毛皱成川字,急得都要冒火了。
  兽医进来就被她拉着,给我检查——
  妙极,弱精症+肺炎确诊二合一。
  【哞?】
  【幸好我医箱里常用药备得足,婶儿,赶紧把没病的那头牵出去。】
  兽医说着话,也没耽误稳准狠地一针扎进我脖子。
  待遇差多了,药水冰凉,就像我此刻哇凉哇凉的少男心。
  【哞——】
  md,弱精症是个什么病?
  有治吗?
  不会变太监吧?!
  我的疑问,也是老张夫妇俩的疑问。
  兽医走前,被他俩拉着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从一连串的摇头摆手中,种牛这一高尚神圣的职位,被一撸到底。
  于是,我的性福生活被单方面强制结束了。
  【哞——】
  呜呜呜┭┮﹏┭┮
  牛不服。
  牛想哭。
  三天的输液,很短暂又很漫长。
  短暂,是因为最后一针打完,唯一陪着我的小母牛就被老张头生拉硬拽地带走了。
  漫长,是因为我反复回忆过去那一个月三十一次,楞是啥也想不起来,两股战战。
  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挑苦命牛。
  天越来越冷,我孤家寡牛地待在空荡荡的牛棚里。
  听着隔壁哼哼哈哈的动静,心酸得像是泡进了陈年老醋缸。
  【哞——】
  【哞!!!】
  听,是隔壁老张头花了五百块请来的“妖艳贱货”小短腿,跟我示威呢……
  它还故意使劲跺地,是不是力不从心?!
  我甚至在中途听到老张头拿铁锹吭哧吭哧挖地的动静。
  感谢风,感谢雨,把老张媳妇的碎碎念叨传进我的耳朵里——
  小短腿够不着我的小母牛,哈哈哈哈哈!
  【哞——】
  够不着,哈哈哈哈哈!
  有画面了!
  够我笑一整年了哈哈哈!
  老张头在小母牛身后挖了足足一尺深的坑,把满脸不耐烦的小母牛推进去。
  那短腿儿的妖艳贱货才在几人的帮扶下成事……
  【哞——】
  呸,时间那么短,快男!啊不,快牛!
  不到一顿饭功夫,两头都配种完成,银货两讫。
  三轮车轰隆隆地开走了,柴油味儿飘得到处都是。
  【哞……】
  牛牛笑够了,头晕。
  好失落。
  心里空荡荡地。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兽医里难道就没有专治不孕不育的生殖科专家吗?
  【哞……】
  我歪着头趴地上,饭都不想吃了。
  草料堆里有老鼠屎。
  媳妇儿都没了,难不成我还要落魄到去吃老鼠吃剩下的垃圾?!
  我不!
  【吱吱吱——】
  吃得油光水滑的黑毛老鼠从我鼻子跟前大摇大摆地窜过去。
  【哞——】
  一颗硕大滚圆的眼泪从我眼角滑下去。
  饿死算了。
  下辈子不当牛。
  除了喂料,后来几天老张夫妇俩都像是把我给忘了。
  我心酸得没有食欲,眼见着就瘦了好几斤。
  一个月后,兽医又被请来摸肚子了。
  摸隔壁两头母牛的。
  【哞——】
  可喜可贺,两头都怀上了。
  老张媳妇笑眯了眼睛,蜡黄蜡黄的脸被喜悦冲得有了几分血色。
  老张头也搓着双手,笑出了牙花子。
  啧啧,那一嘴牙,比我这打出生起就没刷过牙的牛牛黑多了,全是烟渍。
  【哞——】
  草料一股霉味,混杂着越来越多的老鼠屎。
  我预感我活不长了。
  兽医临走,从门缝里见我躺在地上,关心地问了一嘴。
  【那是弱精的公牛吗?它咋没精神?】
  【哞——】
  我翻了个全是白眼的白眼。
  扎心论专业,还得是医生。
  老张头无可无不可地,【那就看看呗,除了吃得少,也没见它有什么不对……】
  【粑粑什么样儿的?】
  兽医怼着菊花就给我来了一根体温计,操作丝滑,毫无滞涩感。
  【哞——】
  无语。
  我动也不想动。
  听诊器在我胸前腹下游移,有点痒,想打喷嚏。
  【哞——】
  直到兽医掰开我的嘴,拽出舌头看了一眼。
  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唰地变白。
  迅速从兜里掏出了口罩戴上。
  【是口蹄疫!!!】
  在门口观望的老张头蹬蹬蹬后退好几步,大前年他家养的几头牛因为口蹄疫没及时治疗,一口气死完了。
  老张媳妇去地里摘菜了,没听见。
  【哞——】
  口蹄疫是什么?
  跟人类幼崽的手足口病是不是一个意思?
  难怪我最近食难下咽,老觉得嗓子眼儿里苦咸苦咸的冒酸腐气味。
  敢情是又病了。
  真真是,命途多舛。
  牛生好苦。
  【体温40.5,蹄子我看了,烂得流黑水……】
  医生一声叹息,把体温计在我瘦出肋骨的皮毛上来回擦了擦。
  【哞——】
  我脏了。
  【你就给叔个准话,还有得救吗?】
  老张头又想抽旱烟了,手缩回去,又握紧。
  【发现得早的话还能救,现在——晚了,你们还是早点处理了吧,不能卖,高度传染,人畜都有风险……】
  老张头:心痛到无法呼吸,八万八打水漂了……
  【这棚子地皮都要掀了,撒石灰粉,彻底消毒……】
  【幸好上回就交代你们把母牛隔开,要不然损失就大了,隔壁棚子也要消毒,预防着,毕竟怀上犊子了……】
  【哞……】
  讲真,下辈子不当牛了。
  【吱吱吱——】
  当老鼠都成啊。
  一场大火,染透了半边夜色。
  附近的邻居们隐隐能闻到一股子香得馋人的炭烧牛排味儿,梦里都差点给馋哭了。
  命途多舛太监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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