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再别金陵
太阳刚隐没西山时，我来到了郑府。
两个守门小厮见到是我也就没有阻拦，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要进门，却发觉他们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我很是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到郑府中隐隐传来了争论声。
闻声我赶紧往里走去。
郑季由和郑馨儿正在花园中争吵，而石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锦盒，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看那形状，似乎是用来装簪子之类的。
“馨儿啊，你……你可知那是什么东西？你竟然就这样擅自送出去了？”郑季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郑馨儿道。
郑馨儿满不在乎：“我知道啊，可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你……！刘兄？”
郑季由这才发现了站在一边的我，激动地过来拉我入座。
“奕廷哥哥！”郑馨儿惊喜地叫起来，“我去泡茶！”
说罢她就急急地跑了，临走前还对着郑季由吐了吐舌头。
我笑着对郑馨儿笑着点了点头，见她走了，我才急忙对郑季由问道：“郑兄，发生了何事？”
“是……是……唉！”
郑季由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心一横，指着我头上的鸳鸯玉簪说道：“是因为馨儿送刘兄的这个礼物啊，这玉簪其实是……”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到的郑馨儿捂住了嘴。
“哥哥，你不许乱说！”
我在一边有些尴尬地阻拦：“馨儿小妹，你先放开郑兄吧，是这个玉簪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在下马上归还。”
说着我就要去拔头上的玉簪，郑馨儿见状急忙拉住了我的手大声吼道：“不许拔！”
“啊？！”
我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动作。
同时郑季由借机挣开了自己的妹妹，刚想开口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只是无奈地看着郑馨儿叹了口气。
“郑兄，这玉簪究竟是何物？”
“这……其实……”
“够了！”郑馨儿大吼着打断了我们两人，“我自己说！”
原来这鸳鸯玉簪是她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意义十分不凡。
郑馨儿解释完后不自然地揩了揩鼻子，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
一旁的郑季由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被郑馨儿的眼刀逼回去了。
闻言我恍然大悟，又要去拔玉簪：“在下这就归还！”
毕竟这可是别人母亲留下的遗物，我不能做这种事。
“不必了！”郑馨儿冲过来按住了我的手，“我母亲也说过，我以后想给谁就给谁！”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再还回来，就是瞧不起我！”
“这……”
我犹疑地看了看郑馨儿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郑季由。
只见他也是一脸无奈，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那……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我又将拔出一半的玉簪插了回去，郑馨儿这才满意地绽开一个笑容：“哼，这才对嘛！”
“唉，馨儿性子太倔，刘兄就先收下吧。”郑季由不由得扶额，过了一会他又笑了笑道，“刘兄今天来得正好，我去让厨房准备一下，庆祝刘兄夺魁！”
闻言我赶忙摆手拒绝：“不必了，郑兄，我今日其实是来告别的。”
郑季由不解道：“什……”
“什么！”郑馨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就这么急着走？”
“啊……实在是有事要做，不过馨儿小妹放心，我以后若是再来金陵城，一定第一个来找你们。”
“你……！哼！”
郑馨儿恼怒地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跑了。
“馨儿小妹！”
我连连叫了几声，但郑馨儿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咦？我说错话了吗？
我看向郑季由有些尴尬地道：“郑兄，这……”
“唔……无妨。”郑季由干笑道，“馨儿一定是心情不好，刘兄不必在意。”
“哦……好吧，那看来只能先交给郑兄了。”
说完我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个盒子，其中一个是我为郑季由准备的“墨工张”品牌墨砚。
而另外一个，是我为郑馨儿准备的发钗，上面点缀着许多小碎花一般的小宝石。
我感觉还挺适合郑馨儿的气质的，于是就给她买来了。
“让刘兄破费了。”郑季由抚摸着那块墨砚，眼中仿佛有光透出：“此砚纵是千金也难求一块，若非刘兄鼎鼎大名，想必郑某必定难得此宝。”
“啊……有吗……？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想给那墨工买墨砚时，对方好像也没有这样的表现来着。
不过墨工张也确实爽快，直接就同意卖给我了，当时周围的人眼光也确实有些……额，奇怪。
“郑兄喜欢便好。”我笑了笑，决定先不管这个了，“这发钗就麻烦郑兄替我带给馨儿小妹了。”
“真的很急吗？”
“嗯……不过郑兄放心，山水有相逢，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天涯路远，刘兄保重了。”
“郑兄保重！”
说完我站了起来，与郑季由相对拱手作礼，而后，转身离开。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光洒在我们的身上，照亮归去来路。
今日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接下来，便该去和许薰道别了。
万华街上的这个小店依旧默默无闻，偶尔有一两好事孩童跑来观望，也在看到昏暗的烛火内室后惊叫着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我来到店里，大声叫着许薰：“许奶奶！”
“哦……是小廷啊，快来坐吧，今天想学什么？”
许薰依然像一个真正的奶奶那样笑得慈祥。
我坐着沉默了半晌，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在许薰从室内将工具搬出以后，我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许奶奶，我……我要离开金陵城了。”
许薰握住工具的手猛地抖了一抖，但她还是笑着回应我：“出去历练吗？那是好事……”
“放心吧，许奶奶，我一定会再回来看您的。”
“嗯……好孩子。”
许薰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她这是又想起了那个至今未归的登徒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许奶奶，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傻孩子，这些话老身还想对你说呢。”许薰温柔地笑道，“唠叨的话老身就不说了，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多穿点衣服……害，看老身这嘴，不知不觉又开始了，你去吧。”
“许奶奶……”
我鼻头一酸，事先准备好的话到这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呵呵……傻孩子，快去吧，太晚了再赶路可不好。”
许薰一直坚持将我送到了万华街口，我一步三回头，她都一直在那里笑着对我招手。
老人佝偻的背和周围繁华的夜景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感到心酸。
我不禁红了眼眶，决心不再回头，跨着大步子离开了。
我为什么要对许薰这么挂念？是因为她令人惋惜的过往，还是可怜的现状？
我觉得都不完全是。
但要细说起来，我还真说不出为什么。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她给了我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很久很久都没体验过了的感觉。
家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