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疼得窒息

  我抬手擦拭掉眼中的水雾,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才勉强维持镇静。
  刘盈一怔,他的心蓦地抽搐一下,胸口闷堵得慌。
  他眼里划过一丝挣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然恢复刚才的冷淡。
  “母后,不管您说什么和做什么,儿臣从未想过要忤逆您,您让儿臣娶嫣儿,儿臣答应了。”
  “您让儿臣不要去看望吴良人,儿臣也答应了,您让儿臣同意您的假孕计划,儿臣也同意了。”
  “可是您为什么要杀害儿臣心爱的女人?儿臣事事都顺着您,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儿臣?”
  “儿臣是人啊,儿臣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思想,不是您的扯线木偶啊。”
  刘盈愤恚嘶吼,泪流满面。
  我浑身剧震,整个人僵硬无比。
  我呆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酸涩。
  我的儿子竟……竟这般指责我。
  而那些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我的脑袋一团乱麻。
  我的眼眶越来越热,我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的嘴角牵扯了一下,露出了一抹苦涩而苍白的笑。
  扯线木偶?
  这四个字曾是我质问某人时说的,而现在却是我的儿子质问我时说的。
  这是多么可笑啊。
  那四个字就像刀尖利刃般毫不留情地戳进了我的胸膛,霎时鲜血淋漓,让我痛不欲生。
  我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我猛地捂住心口,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落下,“盈儿你,你真的误会母后了,你仔细想想,母后从小到大何时做过伤害你之事?从来都没啊。”
  刘盈反问道,“是吗?”
  我连忙点头,“是的。”
  刘盈看了我一眼,眼里闪烁冷锐的锋芒,“呵……”
  “哈哈哈……”
  刘盈大笑不止。
  他转身离开,步伐踉跄,身影摇晃,仿若喝醉酒般。
  那一刹,我觉得那抹背影显得格外的萧索和孤寂。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如果我没有那么针对吴良人,或许那吴良人就不会难产,从而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直至刘盈离开殿内,消失在殿外。
  我仍呆呆地立于原地,我的神色恍惚,我脚下一软,瘫坐在了软席上。
  我的眼角溢满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在了我的锦衣上,晕染出点点涟漪。
  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盈儿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在做人质时,真正支撑我走下去和挺下去的,不是审食其,也不是沈如溪,他们只是一小部分。
  他们常宽慰我说,让我想想我的两个孩子,他们还在等着我,还在盼着我。
  是啊,乐儿和盈儿的一声声母亲,我便无所畏惧,无论我受多么大的委屈,只要想到他们,我便有了勇气。
  “太后娘娘。”去而又返的香玉轻唤道。
  我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事情安排好了吗?”
  “嗯。”香玉点了点头。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空无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久久没曾说话。
  香玉担忧地瞧着我,“太后娘娘,奴婢扶你进去休息吧。”
  我缓缓点头,任由香玉搀扶着我进入寝殿,躺在榻上。
  我侧躺着,双眸空洞且迷惘,噙满悲怆,我的目光定格在窗子方向。
  我的心真的很难受,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般。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光线通过窗子照射进来,照在我的脸颊上,照在我的皮肤上,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反倒觉得浑身冰冷,犹如置身冰窖一般,冻彻肺腑。
  我疲惫地阖上双眼,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也许是因为心里装着太多的事,以至于我做梦都在流泪,泪水沾湿了脸颊,浸湿了枕头。
  我做噩梦了。
  我从噩梦中惊醒,我猛地坐起身来,呼吸急促,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沈如溪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坐在床榻下方的软席上。
  我捂住胸口喘息了几下,缓和了气息。
  窗外,月色皎洁明亮,银辉倾洒而入,映衬在我的脸上。
  我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哀家又睡了多久?”
  沈如溪回答道,“现在大约是亥时初。”
  我的脸色很差,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太后娘娘,您做噩梦了吗?您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请太医来瞧一瞧?”
  “不必了,哀家没事。”
  我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到了榻上。
  沈如溪见状,站起身来,替我拈了拈锦被。
  我闭上双眸,“如溪,陪哀家聊聊天。”
  我的声音中带着疲倦。
  “嗯。”沈如溪颔首,重新坐在了软席上。
  一时,殿内陷入沉寂,落针可闻。
  良久,我才睁开了双眼,望着头顶的床帷。
  “如溪,你知道吗?哀家好想回到以前普普通通的日子,那个时候先帝还没有起义,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虽然日子很平淡,内心却感到很充实和幸福。”
  沈如溪鼻尖酸涩,“太后娘娘。”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望向沈如溪,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丝不达眼底的笑容,“如溪,不管发生何事,咱们不都得坚强地去面对吗?”
  沈如溪的眼圈红了又红,但她忍住泪水,郑重点头,“太后娘娘说的是。”
  “太后娘娘……”沈如溪眼睑低垂,欲言又止。
  我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眸中划过一抹疑惑,“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说,哀家……哀家还受得住。”
  沈如溪踌躇半晌,才道,“太后娘娘,吴良人弥留之际,让奴婢转告陛下,说她真的很爱很爱陛下。”
  我微微愣住,这事我倒没是不知。
  沈如溪咽了咽口水,“太后娘娘,奴婢从礼部回殿后,才知道陛下来过了,还冲您发了那么大的火,奴婢就赶紧去清凉殿转述,陛下他不想再怪太后娘娘您了,陛下……陛下他竟然怪起自己来了,他……他……”
  沈如溪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追问道,“他……他怎么了?”
  “陛下……陛下他……他……”
  沈如溪吞吞吐吐,眼中隐隐有泪珠涌现。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陛下他究竟怎么了?”
  “陛下……陛下他抬手不停地抽他自己嘴巴,边抽边说,都是他害了吴良人,是他对不起……吴良人。”
  我的心陡地一阵绞痛,揪成一团,原本已经压制下去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我紧咬着唇瓣,抬手隔着锦被用力地捂住心脏的位置,努力压抑着那份窒息般的痛楚。
  许久,我才平复心情,我望着沈如溪,“明日和哀家一块去看看陛下,哀家累了,想休息了,您也下去休息,让宫女守在外面就好。”
  我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沈如溪心里一颤,她没有犹豫,便应道,“太后娘娘您早些休息,奴婢先退下了,明早奴婢来服侍您更衣。”
  “嗯。”我轻应,不再说话。
  沈如溪深深看了我几眼,这才退下。
  待沈如溪离开后,我缓缓闭上双眸。
  我的心中一阵阵的酸楚,很快便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一滴滴泪水顺着我的脸庞滑落。
  我的心仿佛撕裂成千万片,疼得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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