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至善者至福

  豳州至灵州,山路崎岖蜿蜒,相距千里。
  这距离,在现代,飞机刚起飞,就得落地。
  (陕西彬县到宁夏灵武,直线距离261公里)
  开车,也不过六七个小时的车程。
  可这距离放在唐代,却是难以想象的遥远。
  一个月能走到,都算你腿快。
  李代在车上,被颠的实在受不了了。
  于是下了马车,大吼一声:
  “小爷要骑马!”
  不会骑不怕,学就是了。
  初上马背,李代就感到十分不舒服。
  两条腿咧着大腿根不说。
  屁股还被咯的生疼。
  坐在马背上。
  不像是坐在了软乎乎的肉上。
  倒像是坐在了一片钢板上。
  硬到李代,怀疑马生。
  “老马,再加几层垫子来。”
  “王爷,垫子不可垫的太厚,否则容易掉马。”
  “小爷慢慢走,不跑还不行吗?”
  “王爷您忍忍,习惯就好了。”
  哇咔咔,小爷疼的要死,你居然要小爷忍忍。
  安的什么心啊!
  实在受不了了,李代的大腿,由于长时间撇着不动,大腿根已经开始抽筋。
  那滋味,抽过筋的人都知道,绝对的酸爽无比。
  不得已,李代又返回到马车里,继续让马车炒黄豆。
  傍晚,大军行至渭北塬龟蛇山。
  李代下令大军就地驻扎。
  龟蛇山,山岭无数,泾水曲折蜿蜒,流水纵横。
  树木高大繁盛,密如阵列。
  身入其中,仿若进入原始森林一般。
  历来为陈兵之地。
  李代身处一处小丘之上,凝视着涓涓南行的泾水问道:
  “此地为何叫龟蛇山,有人知道吗?”
  薛礼手擎长弓道:
  “王爷,属下见这里山高林密,定会有许多野味。”
  “属下这就去为王爷,打只猎物回来。”
  裴天啸呵呵一笑。
  “属下发现这里河流平缓,定有大鱼潜藏。”
  “待属下去给王爷捕条大鱼回来。”
  二位武将有力没处使,更愿意费些力气。
  一个去抓有腿的,一个去捕没腿的。
  李代无奈的摇头道:
  “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个地名都搞不清楚,忒笨了。”
  “哦?听六弟的意思,你莫非知道?本王愿洗耳恭听?”
  李代没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没意思!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身为皇子,身为兄长,你会不会聊天?
  要是王蓉小娘子在就好了。
  她一定知道。
  一路上,王蓉几乎就没露过面。
  不知道是因为李代,还是躲着其他人。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现。
  李恪见李代沉默不语,大步走到一处山石上。
  双臂大张,迎着山风道:
  “秦岭为障,关山不度。”
  “泾水缭绕,水绕山环。”
  “塬若龟身,山梁做颈。”
  “前伸入川,阻水盘旋。”
  “象形神似,浑然天成。”
  “此为龟蛇山是也。”
  “六弟,以为然否?”
  李恪见无人喝彩,豁然回头。
  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而不远处,李代的身影,已没过腰线,渐行渐远。
  唉!
  山风好大啊!
  李恪将袍服紧了紧,连忙向营地走去。
  …………
  夜色下的长安城,一片静谧。
  袁天罡在书房里,却是噼噼啪啪,翻箱倒柜,寻个不停。
  “找到了。”
  摇晃的烛火,映照在黄褐色的纸上,让上面的字迹,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师叔,您真的认为,福王殿下是被邪气入体了?”
  袁天罡伸手拂过书册。
  似乎是在除尘去灰,又仿佛是在抚摸情人。
  “虽未亲见,但照你所言,亦不差矣。”
  李氏觉得,自己身为福王殿下的文学,理应为殿下做更多考虑。
  于是劝说道:
  “师叔您还是亲自给看看吧!万一是师侄相错了呢?”
  “若兰,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
  “你学道三十载,相人无数,可曾错过?”
  “要相信自己嘛!”
  李若兰见无法说服袁天罡,不由小声嘀咕道:
  “这次不一样嘛!”
  “王爷的命格也太特别了。”
  “你说什么?”
  没想到,袁天罡也长了一对顺风耳。
  “你观福王躯不适,魂似雾,阴阳两极,无谓生死。”
  “是也不是?”
  李若兰默然以对。
  “你又说福王命如烈火,鬼木盘根,欲占其基,火灭则殁。”
  “是也不是?”
  李若兰点头应是。
  “这不就完了,不是邪气入体,还能是什么?”
  “此书正合,拿去与福王修习,师叔保证书到祸除!”
  袁天罡说罢,随手就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李若兰撇了撇嘴。
  师叔和福王一样的不着调。
  这么大的事,随便给本书就打发了。
  唉!
  王爷命苦哦!可不是我不帮你。
  李若兰伸手接过。
  只见书册上写着三个大字;
  《阴符经》
  “师叔,这……”
  “不必多言,世间只此一本。你可要保管好了。”
  李若兰浑身颤抖,拿着书的手,更是抖动不停。
  “师叔,您还是收回去吧!世侄可担待不起。”
  袁天罡看着李若兰紧张的模样,不禁笑了。
  “怎么?福王不救了?”
  李若兰撅着红唇道:
  “即便不救,他也死不了。”
  “为何如此说?”
  “他气运好的很。”
  李若兰说完就后悔了。
  古人神佛满天,尤其是气运之说,向来遭君王忌讳。
  此言要是被当今陛下知道,李代非死不可。
  “师侄说的是运气,福王殿下运气好的很。”
  李若兰害怕了,担心李代因此受到伤害。
  那不是她希望看见,更不希望发生的。
  袁天罡狮目虎视。
  看的李若兰颤抖的更加剧烈。
  “此言还与谁说过?”
  “没……没……”
  “就此打住,不可再提。听到没有?”
  李若兰连忙应是。
  伸手要将书册递还。
  “师叔,此书您……”
  袁天罡闭目沉思,李若兰知晓师叔是在推算。
  便安静的立在一旁,缄默不语。
  半晌,袁天罡睁开双眼道:
  “福王此人,师叔早有耳闻,一直未曾得见。”
  “然观其行,颇有君子之风度。”
  “功劳不小,却不世俗,为国为民,从不居功。”
  “如此君子,救他一命也是应该。”
  “再者,他能提前布置抗胡,又能预知寒灾。”
  “颇似同道中人,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师出同门呢!”
  袁天罡说到这里,竟然嘿嘿嘿的大笑起来。
  李若兰心道。
  你们最好别见面,因为你们已经是同道中人了。
  一样的不靠谱,一样的……
  李代要是知道,因为他处事随意,不争不抢。
  反而因此救他一条小命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好人有好报吗?
  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亦或是种豆得瓜,因善得福?
  概因天道昭彰,至善者至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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