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佛子（9）

  嬷嬷在外面，听到顾宸书这么说，心里却猛然一喜。
  她就知道，世子爷肯花代价从外面带回来的，哪可能不喜欢，怀孕还不管的？
  .
  宋念念午后睡得好好的。
  突然，嬷嬷匆匆脚步先冲进来，她手劲儿大，抓着宋念念就像是薅菜一样，直接把她从榻上拔起来。
  命令，“红玉，给小姐换衣服。世子爷来了！”
  宋念念睡得正是睡眼惺忪。
  什么来了？顾宸书来了？等等，这和她什么关系？他来又不睡她，她还怀孕了啊！
  红玉很听嬷嬷的，尤其这次。
  把宋念念带着，放在铜镜前，红玉开始快速给宋念念上妆……
  宋念念一张脸睡得微微泛红。
  她皮肤本来就白，是那种冷白书卷味儿的，清冷淡雅美人儿。
  这时候，一头鸦羽般的长发垂落着，她头也是低着，睫羽轻轻覆盖，留下一小片阴翳，还有一缕发丝沾在她鼻翼上，轻飘飘的……
  已经困到如果不是红玉扶她，可能她低头都能睡着。
  “红玉，好了吗？”
  宋念念等了半天，不见动静。
  抬头，赫然撞进顾宸书眼里，男人站在她身后，他不知什么时候取代了红玉，那手静静搭在她肩上，垂眸望着她。
  他眸里神色，像是寂静的湖。
  看不清，宋念念也懒得去看。
  “爷，您来了！”她回身去行礼。
  低头福身。
  肩膀被男人的手，直接攥住了。
  那手的骨骼有些粗，冷白修长，指节分明。
  他按在她肩上，不让她起身，却也不说让她坐下。
  只是，钳制似的箍着宋念念肩头，视线从她头顶处打量……
  顾宸书力气也很大。
  他力气大，攥得她有些疼得很了，宋念念“嘶” 了一声，挣扎一下，顾宸书还是不放她。
  一直按着她，把宋念念按到腿蹲得酸了……
  顾宸书，“把小姐带下去，好好洗漱。”
  他蓦然松手。
  宋念念腿上酸楚不行，本是借着顾宸书力气站稳。
  可现在，宋念念踉跄摔在地上。
  宋念念拢了眉头，抬头望向顾宸书，对上他幽墨般的眸色，清冷傲然的站在那儿，俯视她，眉宇凝着厌弃。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好是他，坏也是他！
  “今晚，我留宿。”顾宸书又幽幽的道。
  宋念念，“……”
  .
  宋念念几乎被嬷嬷和红玉联手，搓一层皮下来。
  热水烧了三大锅，每一次都是调得微微泛热，宋念念皮肤娇嫩，皙白，泡着洗了多次，全身上下泛着微微水汽，皮肤像虾子似的泛着红。
  墨发湿漉漉的，明明是刚洗过不久的，现在又一遍遍用棉布再次仔细擦干。
  嬷嬷，“小姐，这大白天的，可不好太折腾。老奴看你这月份小，世子年轻气盛，又没个轻重。”
  “单纯睡睡，也就罢了。可要是世子真的要……同房，那你一定要拒绝，不然害了孩子，伤了身子，下次再想怀上孩子，那就难了。”
  宋念念，“那嬷嬷能不能教我，怎么才能拒绝世子，还不让他生气呢？”
  嬷嬷失语。
  红玉在宋念念身后，沉默地擦着宋念念的湿发，听宋念念和嬷嬷对话，视线不免又看向宋念念。
  这孩子，是谁的，她和宋念念，都比嬷嬷清楚。
  世子爷到底什么主意？
  此时最该忐忑的该是宋念念，可宋念念偏偏没事人儿一样！
  “小姐，擦好了。”
  .
  顾宸书准备“做”掉这个孩子！
  把宋念念送在和尚床上，是他最差一步棋，他也没想到，宋念念能美得撩动他谷欠念。
  房间里，午日刚过。
  清爽的木窗开着，从外面透进来的风，丝丝缕缕吹在顾宸书脸上。
  他一身玉色锦袍，手里拿着书卷，是宋念念常坐的贵妃榻，垂眸看的也是宋念念看的《游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发冠紧紧束着的发，还有顾宸书光洁俊美的面容。
  从修长手指上斑驳的光影，落在墨字上，翻页。
  顾宸书身上一丝不苟，只有袖口微动。
  如果不提渣与否，顾宸书这长相、气质，也完全在她审美上。
  .
  其实，宋念念特别能理解顾宸书这种事业型渣男！
  一心想向上爬，要更高权势，有什么错呢？他只是追求他想要的。
  只是，为了权势牺牲别人，不择手段，利用女人，玩弄感情……这种肮脏手段，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爷，你下午宿在这儿，要是白小姐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宋念念散着发，露着一张清水般的芙蓉面。
  凤眸干干净净的，穿着舒适的白色裙裳，清荷般让人惊艳。
  可再开口，她人站在房间门口，不向房间里前去。
  “过来。”
  顾宸书倚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抬眸，淡淡看宋念念一眼。
  这眼神很冷，手里书卷也丢下。
  他像是重新认识了宋念念。
  之前马车上，她接她回来，女子尚且绝望。
  如今，倒是养得有些胖，这么快释然……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过来，雀儿！”
  明智的人，都不会在这时候选择忤逆顾宸书。
  可宋念念不，她抿着唇。
  她这原主，有柔弱执拗人设，还有放下不回头的决绝。
  “爷，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您还是另谋去处。我怀着身子，也伺候不了你。”宋念念垂着眼，又道。
  她声音虽轻，但是，举止和抗拒是火上浇油。
  顾宸书内心暴戾被完全掀起，他径直大步走向宋念念！
  抬手攥上宋念念，扯着她手腕，迫使她靠近他，然后把手直接贴在她小腹。
  隔着衣裙，刚被洗干净的宋念念，身上散发温热滚烫的温度。
  而顾宸书的手是凉的，像是蛇一样。
  从腹部，又来到她背部，蓦然把她拉进怀里。
  宋念念僵着身子，撞进他怀里。
  顾宸书低头了，他的手，一寸一寸，在宋念念腰身上丈量了，缓缓的，不疾不徐。
  顾宸书长睫下，神色专注。
  他的专注，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平静，那手触碰在她腰身上，流连在她腹部。
  “是喜欢上那和尚了？雀儿？”
  顾宸书想象中的宋念念，她应该大吵大闹，应该绝望无助。
  应该在经历那种事后，用破碎不堪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对人生都了无生意……
  应该用渴望救赎的目光，永远追随他，好像他是她的光。
  “雀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嗯？”
  手指一下用力，扳起了宋念念的脸，黑化阴鸷的眼，盯着她，墨一样浓黑。
  宋念念不疯，那疯的就是顾宸书！可她配吗？
  一个女人，还是江南青楼带回来的，从一开始，只是她的气质五官都很像是白安乐。
  看着她，从宋念念眼中露出的情谊，让顾宸书觉得，他好像被白安乐爱着。
  可现在，“白安乐”爱上了别的男人，还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白安乐是他青梅竹马的白府嫡女！
  宋念念，她一个低贱花魁，吃穿用度都要仰仗他鼻息生活，她怎么配？
  心里恨到极致，顾宸书抬手，一巴掌打在宋念念脸上，把她重重打了个趔趄。
  那浮肿起的掌印，像是白玉上烙印上泛红的指痕，越肿越狠。
  宋念念皮肤娇嫩，这突如其来的掌扼，她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吃痛牙关咬紧了，手指在身旁蓦然攥紧一瞬间。
  “雀儿，还是这般模样好看。”
  顾宸书又低头，抵着她耳旁，轻声说着。
  满含温柔，可那眼神，从宋念念身上落过，尤其是看她的脸，像是看什么极脏的东西，视线落在上面就厌恶移开！
  宋念念本来想着，顾宸书今天执意要她侍寝，不好逃掉。
  没想到，顾宸书比她更反复，他好像喜欢她的身体、脸庞，但又憎恨她不洁、怀了周严孩子。
  那他肯定不会碰她了，顾宸书过不了他自己那关。
  宋念念保持沉默。
  顾宸书那愤怒冰冷的怒意，就在他躯壳里反复灼烧，却找不到出路。
  堂堂顾世子，竟然亲手打了个女人！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
  “睡吧。”
  顾宸书温柔地，握住了宋念念的手。
  上榻。
  顾宸书帮宋念念掖被子。
  从脖颈到身上，全部给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脸。
  然后他隔着被子抱她，长臂把她揽在怀里。
  宋念念洗漱用得是橙花香气。
  这是她搬进院子，红玉就一直给她用的。
  可这香气，其实是白安乐身上的香味儿，曾经宋念念只是长相肖似白安乐，顾宸书需要她模仿白安乐，才能从她身上找到念想。
  如今，宋念念越来越像白安乐……
  顾宸书拢起眉头，望着同枕的女人，那冷白的脸上掌印鲜明无比，她像是人偶一样任由他摆弄。
  “以后不要再用这味道，你不配。”他冷淡说着。
  .
  身旁有顾宸书气息，很淡，药味。
  闻着这药味，宋念念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可怀孕初期，嗜睡是最正常现象，她闭着眼，脸上还疼着，几乎是顾宸书还在勒令她不许用什么味道时。
  他声音洛了，宋念念已经睡着。
  .
  她一觉睡醒。
  天已经黑了。
  顾宸书也不见踪影。
  堂堂顾世子，大白天不去办差，竟然跑来和她一起睡觉，这说出去，旁人都要以为他是真喜欢上她的程度！
  “红玉，我嘴里没味道，厨房有什么酸的。杏子或者桃都行。”
  这季节，桃子和杏子都是正当季节，外边摆小摊的小贩儿，卖这些都是便宜合算。=
  作为一个小孕妇，宋念念一点不会亏待自己。
  这要求很简单，以往红玉应了，就立马去给她买。
  这朝代商业还是挺繁荣的，没有宵禁，商人地位也没那么低贱，夜里也经常有铺子通宵达旦的开着。
  可今天，红玉服侍她起身，抬头瞥一眼旁边妆奁。
  对宋念念说，“小姐，咱们这月已经没银子了。”
  宋念念，“……”
  不用问，宋念念也想到了之前嬷嬷拿了她所有银子，去顾府打点，告诉顾宸书她“怀孕”好消息的事。
  所以，顾宸书来了打了她一巴掌，又带着她睡了一觉，她们院子一分钱没得到，还直接进入亏空状态？
  红玉，“嬷嬷说明日一早她就去顾府讨要银钱。”
  “哦……”宋念念觉得够呛。
  以顾宸书今天对她的态度，那根本不是给银子的态度。
  而她……
  来过这么多世界，什么时候，因为差了银钱，向男人低过头？
  这世界，原女主身份实在太低！
  宋念念，“她不死心，就让她去吧，反正银钱是她花的，她该去碰碰壁。”
  红玉拿了煮熟的鸡蛋，隔着帕子包了，慢慢给宋念念敷脸。
  宋念念皮肤娇嫩，这会儿，脸上掌印已经肿成一片，看起来好像整张脸毁坏一样，触目惊心的。
  红玉，“小姐去给世子认个错，世子不是不近人情的。他不喜欢这孩子，只要有银子，去药堂里拿点药，喝点药，孩子还小，小姐安心睡一觉，醒来也什么都好了。何苦和世子爷顶着来呢？小姐以前不是这脾气……”
  红玉这句“以前不是这脾气”，引起宋念念警觉。
  剧情没走到虐文节点，太多人怀疑宋念念不是原主，世界会崩坏，她跟系统也会葬身
  宋念念低眸，“我是什么人，如何敢有脾气？”
  红玉当下沉默。
  宋念念青楼官妓出身，又屡遭变故，如今对顾宸书心有怨忿，是正常的。
  红玉，“世子爷到底是爷。”
  “强和他作对，对小姐不好的。”
  .
  红玉一语成箴。
  那天，宋念念没吃上桃和杏子。
  第二天，嬷嬷去顾府账上支银子，被账房尖酸刻薄挖苦一通，赶出顾府，还让她以后都不必去支银子，世子厌了宋念念，让她们好自为之。
  嬷嬷回来。
  挎篮里空空的，头巾里的包发，也被扯破。
  这灰头土脸的，见到宋念念和红玉，老脸上神色更难堪。
  嬷嬷和红玉的卖身契，都在顾宸书手里攥着。
  她俩是顾宸书在江南买的，不属于顾府。
  宋念念遭了厌弃，可她们还得伺候宋念念。
  以后，她们怎么活呢？
  宋念念，“我有一些首饰，拿去变卖了，这几日倒是能撑过。”
  “但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个常法。”
  妆奁里，有顾宸书给她的首饰，工艺精巧，都是京城最时兴的，精巧昂贵。
  他去秦楼楚馆，宋念念一身金贵，回来就都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