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于府究竟出了什么事?

  城东门十里处。
  苏文渊目光久久凝望着城门方向,直到裕明自身后走近,轻声提醒。
  “殿下,该出发了。”
  再不走,恐怕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处驿馆了。
  苏文渊眉头微皱,罕见的有些焦躁,“再等等。”
  万一,万一她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呢?
  不远处折柳亭内,苏倾暖单手支腮,漫不经心“欣赏”着四周如画美景。
  而云顼则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垂首,小声同她交谈着。
  神情温柔,眸色宠溺。
  他一身华贵庄重的深紫色绛纱常服,玄玉发冠,同苏倾暖身上简单素净的天青色襦裙,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是刚从早朝赶过来,还未来得及换回便袍。
  至于相邻亭子里歇息的二人——
  自封地被临时调回,专门负责接待江夏送亲使团的宗室燕王,以及作为副手的安王世子云宗瑞,更是捧着话本子,看的兴味。
  几人各自“闲情逸致”,似是完全不曾留意到亭外苦等的苏文渊。
  顾怿来回踱步几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
  “公主不打算劝劝吗?”
  从一大早到现在,将近两个时辰,这小子一直杵在路口,跟个望妻石似的,还有完没完了?
  他甚至都怀疑,今天还能不能出发?
  苏倾暖收回视线,无奈瞥了眼亭外略显落寞萧索的笔直背影。
  “由着他去吧!”
  当初他不告而别,如今又决定留在江夏,黛儿愿意原谅他,才怪。
  她虽是姐姐,但也无法昧着良心偏帮他。
  更何况,感情这种事,旁人再着急,也是有心无力。
  顾怿一噎,“你是她姐姐。”
  怎能任由他如此胡闹?
  难不成,那于家姑娘今日不出现,他就不走了?
  苏倾暖微微挑眉,“那又怎样?”
  渊儿心里有数,不会做的太出格。
  临行在即,就由着他再任性一回又何妨?
  顾怿:……
  恨铁不成钢瞥了眼苏文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坐了下来。
  亲姐姐都不急,他这个外人,急什么?
  隔壁的云宗瑞好心递来一册话本,“要看么?”
  这几日,他和顾怿混的还算熟,知道他只是看上去沉稳,其实性子急躁的很。
  瑞王想等,就让人等呗,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至于怄气?
  顾怿黑着一张脸,硬邦邦拒绝,“多谢,不必!”
  其实苏文渊的执着,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
  事实上,自苏倾暖大婚之后,他便每日不间断的去拜访于府,从早到晚,扰的人家是不厌其烦。
  那于小姐晾了他几日,见他越挫越勇,只得现身相见。
  结果呢,他三言两语就又将人给惹恼了。
  从那以后,无论他如何死缠烂打,人家再未出现过。
  直至今日。
  这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再等下去,又有何意义?
  也该死心了吧!
  想到此,他顿时一脸嫌弃,“感情果然令人失智。”
  多明朗一少年,偏偏喜欢钻牛角尖。
  这是不是就是许诺曾经说过的,恋爱脑?
  “倒也不尽然。”
  苏倾暖唇角微翘,“不过似顾郡王这等绝情弃爱的性子,自然领略不到其中的妙处。”
  虽当初被他误会,明着暗着针对了许久,但念及他千里迢迢护送自己出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日之事,她也就不大计较了。
  因而语调里多少都含了几分调侃之意。
  顾怿:……
  所以,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人?
  鬼使神差的,他眼神陡然深邃,对上了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似笑非笑。
  “公主倒是了解我。”
  “只是,谁说我绝情弃爱了?”
  他又不是石头,只不过内敛惯了而已。
  云顼墨眸微掀,不着痕迹扫他一眼。
  苏倾暖深感吃惊。
  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怿。
  邪肆,恶劣,捉摸不透,却又似乎有些心虚羞赧。
  完全不似往日里的刻薄偏执,不苟言笑。
  ……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虽瞧出些苗头,她也没兴趣多做探究,只淡笑着客套,“看来,往日竟是本公主误会了。”
  “那本公主就在这里,提前恭喜顾郡王,好事将近了。”
  以顾家的家世,若是结亲,对方十有八九也会出自累世公卿。
  云顼握紧她的小手,脸上带着淡笑,但看向顾怿的眼神,却压迫感十足。
  “顾郡王放心,待你大婚之日,本宫和暖儿自会为你备上一份厚礼。”
  不该有的念头,自然要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苏倾暖含笑点头。
  化干戈为玉帛,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顾怿:......
  该说不说,云顼的防备他懂,只是苏倾暖,她究竟误会了什么?
  他什么时候好事将近了?
  不过临行在即,他也没必要多做解释,只顺势向二人拱手。
  “那顾某也在这里,祝二位琴瑟和鸣,共赴白首。”
  即便有些许旖旎心思,他也不会像苏文渊一般,失了理智。
  云顼勾唇,“多谢!”
  三人正说着,不远处忽而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倾暖站起身来,眼神期待的看向城门方向。
  不管怎样,渊儿都是她弟弟。
  她当然希望他能幸福。
  因着就站在路口,苏文渊是最早发现前方动静的。
  他面上一喜,当即大步迎了上去。
  一声长嘶过后,骏马如疾风而至。
  端坐于马背上的黄衣女子略微抬起下巴,打量的看向苏文渊。
  片刻之后,俏丽的脸上,浮起几分了然之色。
  发现来人不是于黛儿,苏文渊顿感失望,眸中更是难掩晦涩。
  没想到,如今连见她一面,都是奢求。
  那女子利索的跳下马来,几步走到苏文渊面前。
  “瑞王殿下是吧?”
  没理会他的冷漠,女子自顾自介绍,“我是黛儿的表姐,是她让我来,向你传几句话的。”
  她心里啧啧称奇,年纪虽不大,却生得眉目精致,一表人才,无怪乎惹得表妹为他伤心伤神。
  苏文渊眼神一亮,随即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语气有些沉闷。
  “她还是不愿见我吗?”
  否则,为何还要专门派个人来传话?
  女子也不着急,温声解释,“府里发生了些变故,表妹脱不开身,故而遣了我来。”
  若非叔父受伤,黛儿原本是要亲自来同他说清楚的。
  只可惜,阴差阳错。
  闻言,苏倾暖秀眉微蹙,下意识看向云顼。
  于府,出事了?
  云顼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昨夜出事的,何止于府一家。
  苏文渊心头一紧,“什么变故?”
  昨日他去于府,明明还好好的。
  “一点小麻烦,殿下不必挂心。”
  怕他无法安心上路,女子昧着心说了谎。
  这也是黛儿的意思。
  苏文渊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女子笑了笑,“殿下心意,黛儿业已知晓。”
  “所以今日见与不见,也没什么要紧,殿下不必过于执着于此。”
  “过往既失,来期可待,相识一场,作为朋友,她希望您能一直坚守初心,那么所求所行,必然都会如愿。”
  也亏她是过来人,才能听得懂她这七拐八拐的暗示。
  苏文渊听完,只觉心头更慌,“还有呢?”
  什么叫作为朋友?
  她这是真的不打算原谅他,要同他划清界限吗?
  瞧着他焦急的模样,女子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欣慰。
  “瑞王,您一去千里之遥,归期不定。”
  “表妹再有两年便要及笄,女儿年华就这么几年,你总不能让她一直耗在无妄的等待中吧?”
  还算个有情义的,不枉表妹对他念念不忘。
  只不知,这情意能维持到几时。
  苏文渊连忙保证,“我不会让她等太久的,只待我——”
  “那瑞王殿下就确定,这其中就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吗?”
  女子不客气打断,“更何况,承诺是最不值钱的。”
  他若真有心,就该在表妹及笄之时,风风光光前来提亲。
  在此之前,一切都不做数。
  苏文渊此刻心烦意乱,哪里听得懂她明里暗里的意思?
  沉默良久之后,他最终落寞的垂下眸子,“我知道了,多谢!”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黛儿这是要同他一刀两断了。
  见状,那女子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上马离开。
  若他就这么轻易放弃,那就不值得托付,错过,也没什么可惜的。
  苏文渊定定站了一会儿,转身失魂落魄的回到亭子里。
  苏倾暖多少有些不忍。
  “渊儿,其实——”
  “姐姐!”
  苏文渊忽然上前,轻轻抱了抱她,然后放开。
  “姐姐,保重!”
  声音闷闷的,依稀透着不舍。
  苏倾暖静静看着他。
  不知不觉中,少年的个头已超出了她许多。
  如今同他说话,她已需要仰视。
  “渊儿,回江夏之后,万事不可强撑,若有什么艰难之处,就找皇兄。”
  他在江夏根基尚浅,想要在短时间内培植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
  苏文渊轻轻点头,“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鼻子发酸,还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看向云顼,“姐夫,我把姐姐交给你了。”
  “记住,不要让她受委屈。”
  人心易变,他要让云顼知道,不论他在哪里,都是姐姐最坚实的后盾。
  “放心吧!”
  云顼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你姐姐担心。”
  朱雀堂在江夏经营多年,为了计划,他收缩玲珑阁力量,将上官兴调回了大楚。
  可江夏布下的那些暗桩和据点,以及一部分人马,他都留给了渊儿。
  待他回到江夏,自会有人同他联系。
  算是助他一臂之力。
  苏文渊嗯了一声,又不舍得望了望城门方向,眼眶微红。
  虽然遗憾,但对于自己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更何况,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只要她还没出嫁,他就还有机会。
  苏倾暖瞧不下去,踮起脚尖,自他耳边小声提点了几句。
  黛儿在话里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这呆瓜竟还没听懂?
  他归期不定,人家怎好无休止的等他下去?
  但只要他能赶上她及笄,他们之间未必没有可能。
  苏文渊先是一愣,继而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姐姐。
  “真的?”
  黛儿是这个意思?
  苏倾暖眸光含笑,“去吧!”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像雄鹰一般展翅翱翔吧!
  这一刻,她彻底想通。
  男儿志在四方,作为姐姐,她自会全心全意支持他。
  苏文渊眉间愁绪一扫而空,喜笑颜开。
  “知道了,姐姐。”
  待再次回来,他一定会成为姐姐最大的依靠。
  也绝不会再放开黛儿的手。
  ……
  尘土飞扬,一行人顺着宽阔的大道,策马向前而去。
  为首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苏倾暖欣慰之余,又免不了担忧。
  多事之秋,她终究是不放心,便将皇兄陪嫁的隐卫,大部分都给了他。
  而那些不愿留在大楚的护卫和宫女,她也一并让他带回去了。
  至于他会将他们送回京城,还是留着带到景州,权由他自行做主。
  当然,怕他拒绝,隐卫目前只是在暗中跟着,待进入江夏地界,再向他复命。
  “走吧!”
  云顼牵起她的手,“可要去一趟宁国府?”
  苏倾暖只犹豫一瞬,就果断摇头,“不了。”
  这个时候,她若去的勤了,反而会被对方怀疑。
  倒不如,将计就计,刻意疏远,制造出隔阂的假象。
  如此,宁国府众人才会暂时安全。
  她岔开话题,“阿顼,于府究竟出了什么事?”
  之前怕渊儿担心,她一直忍住没问。
  云顼眸底浮起几分沉色,“昨个夜里,于韶的父亲忽然发疯,刺伤了在府内做客的于元洲,致他重伤。”
  “于老将军得知消息,也气急攻心,跟着吐了血。”
  事情发生之后,于韶的继母原本想诓骗于韶回府,让他替父顶罪。
  但没想到,于韶是回去了,却带了不少官兵。
  眼见不能依计而行,她只得作罢!
  于韶得知后,当场就将他的父亲给拿下,交给了官府。
  苏倾暖神情担忧,“那于老将军和于伯父的身体,要不要紧?”
  怪不得,怪不得黛儿没有来。
  祖父和父亲同时受了伤,她哪里会有功夫和心情?
  云顼明白她的意思,柔声解释,“已经脱离危险,不必担心。”
  若是需要她出手相救,凭她们的关系,于黛儿早就开口了。
  “而且昨夜出事的不止于府,朝内许多官员的府邸,都发生了内乱,严重程度不等。”
  这些官员,大部分都是反对陈忠良专权的正直人士。
  苏倾暖吃惊,“怎么会这样?”
  能在一夜之间,同时制造出这么多乱子,大概率是初凌渺的手笔。
  要知道,那可都是防卫森严的深宅大院。
  一般盗贼,根本进不去。
  她开始行动了。
  云顼示意赶车的青玄调转方向,先不必回宫。
  “今日早朝,陈仲良以安民富国为由,上了奏本,条陈十二事,建议革除时弊,大力变革政策法度。”
  “而父皇,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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