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河庙嘴的病根，是当前乃至二三十年后绝大多数人的病根所在：
死板！
有多死板呢？
河庙嘴村的光棍们，成天到晚抱怨的问题：没媳妇。
怎么解决没媳妇的问题呢？
搞钱！
怎么搞钱呢？
有媳妇就可以搞钱！
好吧，问题又回到没媳妇这件事情上。
不光是村民死板。
再拿胡敬富这个镇长举例。
镇长说：我们镇穷。
为什么？
镇长说：因为县里不拨款，所以穷。
为什么不拨款？
镇长说：因为他们瞧不上我们平桥镇。
为什么瞧不上？
镇长说：因为我们穷。
胡敬富的逻辑和村里的人的逻辑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么多人经常说，“我上我也行！”
感觉这句话很屌，实际上，你上去也是为了证明和他一样是废物而已。
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姚兰溪这位书记不仅仅只是长得好看的少妇。
她手里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那么既然她有东西，为什么不去跟上面哭穷要钱呢？
王兴汉的理解是：平桥镇不是要不到钱，而是钱要到之后应该搞什么？
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拿去问胡敬富。
胡敬富会说，“款子拨下来了，是我们镇党委和镇政府一致努力的结果，今天这么高兴，我们先庆祝庆祝，在酒桌上在家集思广益。”
接着，便是在酒桌上集思广益的每一天。
这种情况下，钱要下来除了让他们得高血脂高血糖，酒精肝 ，脂肪肝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钱，是用来生钱的，是用来带动大家脱贫致富谋出路的。
你平桥镇的镇长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在跟所有人证明自己不但钱生不了钱，甚至还有可有可能因为三高而死在工作岗位上……
姚兰溪也就不会把人情搭在这些地方了 。
在明白问题根本所在的时候。
王兴汉的工作重心也就很明白：改变平桥镇在县里的整体形象，这一点，王兴汉暂时办不到。
但是，王兴汉可以先改变河庙嘴村在姚兰溪心里的整体形象。
先搞个正面典型村出来。
是在王兴汉同志的带领下，河庙嘴村走在了脱贫致富，不抛弃不放弃的改革前沿。
老大把菜油担回了家。
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对面梁子上的小道庙。
河庙嘴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河有庙。
庙在梁子上，破破烂烂的，庙里的庙祝更是一身破烂。
可庙祝生得细皮嫩肉，只是枯瘦，长年营养不良的样子。
接过王耀祖给他递来的天下秀，他笑着露出他只剩一颗的大门牙，开心得堪比吃了两块大肥肉。
“兴汉回来了也不上来转转？”庙祝一边吧吧烟，一边逼逼王兴汉。
王耀祖说，“老二是党员，跟你的庙门保持点距离总是对的。”
“啧啧啧……”庙祝想酸两句，看到王耀祖的大小眼时，又把话给吞了回去，改口说，“有事想求，不烧香不磕头，许的是霸王愿啊！”
王耀祖说，“老二让我跟你说，你的票子再不用都长霉了，拿出来晒晒，下山去收几块石头。”
庙祝嘿嘿地笑，“凭啥？他王兴汉出去读几天书，入个党，回来就要抢？”
王耀祖说，“老二说，脱贫致富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更不是哪一群人的事。”
“而是五十六个民族的大事。”
“各民主党派宗教都应该紧密地团结在我党周围，群策群力地办实事办好事。”
庙祝点点头，这老二说的话还像那么回事，于是又逗王耀祖，“那我要是不配合喃？”
王耀祖这下子比庙祝笑得还开心，“那你就是四旧的漏网之鱼。”
哈哈哈哈哈……庙祝笑的声音山下都能听见，他笑问，“你们家老二就不怕祖师爷收拾他？”
王耀祖说，“老二说，党带领着全国人民致富。”
“农民没富起来，你们家祖师凭啥吃香喝蜡？”
庙祝卡了一口黄痰，“当年没被那帮小畜牲整死。”
“现在怕是要被你两兄弟搞得生不如死。”
“罢了罢了，我配合，配合……”
庙祝一边准备去翻找东西，一边问，“你们家老二说没说事情办好了，有啥好处。”
“修缮道场，给祖师爷重塑金身。”
这番话不是王兴汉说的，而是王耀祖说的 。
这是情义！
王兴汉只是告诉大哥，庙祝有钱，又贼，让他办事，他敢逼逼，庙给他拆了！
是的，王兴汉拿主意，就是这么干脆。
老大看着庙祝，笑得很开心。
庙祝转身时，屁股后边只冒寒气。
回头再看王家老大那诡异的笑容时。
顿时就有了猴子下山警惕地看着狗，几次回头还是决定捂住屁股的即视感。
庙祝忍不住喊，“你不走做什么？走走走！”
王耀祖转身下了山急着去帮老妈打苕箱。
庙祝三两步，也不晓得踩踏的哪儿，就爬到了庙顶，掀开几块瓦，从下面的密盒里搬出来一个铁箱子。
这箱子一打开，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钞票。
仔细看，下面还堆了银元！
老庙祝一边在箱子里拿钱，一边念念有词。
“王耀祖这个浑货。”
“在祖师爷面前立过誓的，要当他家老二的本命符。”
“替他家老二挡灾挡难。”
“他就是这么挡的？”
“拆庙他王兴汉不敢来，就让他这个当大哥的亲自动手。”
“他王老二不愿、不能、不敢做的事，他王老大通通代劳。”
“无法无天啊，无法无天啊……”
“祖师爷切莫怪罪……”
庙祝数落和抱怨完了，又替人求情，向来如此。
等他把需要的钱数出来装好之后，再一转身准备从庙顶跳下去时，忽然看到那山下，斑驳的机耕道如龙兽狰狞蜿蜒。
再听人大喊，“来水了！”
目光稍一转，那水渠中碧波翻腾滚滚，似水龙般气势汹汹……
水土二龙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相交，并行……
相汇之处是一座小石桥，王耀祖站在小桥头等来了俊朗青秀的王兴汉……
这一幕，看得庙祝倒抽凉气 。
“无量寿佛！”庙祝长叹一声，“你王家一门双龙，要起势了呀！”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