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如风起舞者
灰雾包裹着紫光穿越大气层。
受到欣狂情绪影响，亚瑟无法自制地兴奋起来，脑海中快速整理眼下情况。
他感到，自己的思维比平常更加清晰，运转速度更快。
——炮击针对的是【纯黑（silhouette）】机甲，即星盗的首领级人物。
这其实是一种不准确的印象。
是听了红煲的介绍，联想到星盗与联合的利益纠葛，想当然罢了。
好比不久前，亚瑟下意识认为权限者小队的任务是消灭纯黑，不符合实际。
重新考虑该问题。
首先，可以明确，攻击来自群星联合，太空武器平台上有它们的标志，椭圆形的星系图案。
联合与星盗之间存在矛盾，但又有共同利益，在能保证稳定收益的情况下，没有理由主动自断财路，将矛盾导向不可挽回境地。
纯黑恐怕是被波及，殃及池鱼。
更进一步想，下达开炮命令的人应该清楚纯黑机甲强度，知道太空武器不会致其于死地。
既然炮击不致死，那波及纯黑属于敲山震虎。震慑星盗的同时，还可以消灭真正的目标。
那么，真正的目标是谁？
权限者小队？
有可能，权限者执行任务时经常惹到本土势力，被视为眼中钉也很正常。然而，问题不是如此单纯。
在亚瑟到场之前，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甚至可能久历鏖战。
以太空武器的强度，一发即可终止整场战斗，而战斗还在进行，说明之前一炮也没开。
既然一直有炮击机会，为何偏偏等到亚瑟出来救场才开炮？
他一登场，炮击立马来了，算算能量聚集的时间，完全符合，正是从他出现开始聚能。
简直像是，下令者在等待亚瑟出场。
而且，之后的炮击连续不断，对准亚瑟疯狂猛攻，攻击目标明确，毫不犹豫，明显是有备而来。
“它们是冲我来的。”
亚瑟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眼中流露出近乎杀意的喜悦。
炮击前，下令者知道他在附近，想要找准时机，一举消灭他和权限者小队两个不稳定因素，顺带敲打星盗。
一举两得。
如此，最符合群星联合的利益。
可……
权限者小队那三人暂且不论，对卡塔兹人而言，亚瑟确实是个危险因素，还在战斗场地附近，可群星联合是怎么知道的？
它们一定掌握判断的材料，有着足以解释其后一系列行为的可靠信息源。
亚瑟会出现在【洛山达】，属于临时起意，联合不可能提前知道他这种异类存在。
哪怕星港的设备能检查飞行器航行记录，同样无法察觉异常，他们只会看到，有只呣哩驾船来此，随行是它的下属伴生物，途中航线正常，飞船也没什么问题。
由于上位者对长生的渴求，以及政治上的需要，呣哩这一族群本身，在群星联合中即代表着政治正确，立场特殊，与之相关的检查和手续相当宽松。再加上【镜花水月】精神结界，光靠联合的常规检查，什么也发现不了，更不要说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直接调动太空武器，拿亚瑟当作主要目标。
唯一的解释，有船上的人泄露了亚瑟的相关信息，通知群星联合。
从飞行旅途到行星内部，船上的人始终在亚瑟身边，如果向联合传递信息，绝对逃不开他的感知。
以亚瑟的强大精神，即使是在出手救场时，同样有余力关注地面上随行的一行人，它们没有机会。
除非，不是直接向联合发送信息，抑或，利用其他方法绕开了他的感知。
思及此处，谜底已经显而易见。
“呵呵……”
“呵呵呵……”
“呵呵哈哈哈哈！”
“区区劣等凡物，居然算计于我！拿我当白痴吗？当我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异变外星土着？”
亚瑟气得发抖。
他感觉自己的智力水平受到了侮辱，不，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你可真行啊……”
“赫尔巴！！！”
真正处在他的控制之外的，唯有留在飞船上的呣哩伴生生物——那些向赫尔巴乞求长生的那批卡塔兹人，傀儡！
——星际航行途中，赫尔巴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向下属传递信息，控制其行动，久而久之，成为心灵监视中一成不变的单调背景，极易忽视。
——两者间的信息传递方式，以机械设备内含的独特密码学方式编码，难以捕捉和察觉。
——降落前，赫尔巴向亚瑟询问，确认他是否需要睡眠，为什么一直在修行，进而提出不合时宜的请求，尝试激怒亚瑟，实际上是旁敲侧击，试探他的心灵监视持续时间，情绪激动时注意力是否涣散。
实际，亚瑟在短暂的愤怒之后，正值飞船降落，一边和红煲对话，一边观察【洛山达】，确实从赫尔巴身上收回了些许注意。后者趁此机会，向下属伴生的卡塔兹人下达了命令。
而且……
——刚被训斥过，难免产生不满。
赫尔巴利用这种“想当然”的思考回路，完美掩盖了下达命令时对亚瑟的敌意，让亚瑟心中自圆其说，解析不了的信息传递手段，至此，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傀儡收到延时执行的指令，忠实执行。
在一行人走远后，成功脱离心灵监视范围，向群星联合发送亚瑟的相关信息，包括他的危险性、赫尔巴本人的观察结果，请求火力援助。
呣哩是高度智慧物种，卡塔兹人的座上宾，它的救援请求，再加上星际航行中收集到的影像资料，构成了决定性的判断材料。
“那白色尖帽的白痴也就罢了，现在连凡物都骑到我头上来。”
“很好，你们都很好。”
咬牙切齿，却又马上被强迫转变成笑容。
更令亚瑟难以接受的是，赫尔巴早有反意，可它借傀儡和红煲的刻板印象，完美塑造了自身“星际奴隶主”的邪恶形象，令亚瑟即使偶尔感知到他不正常的心绪波动，也觉得很正常，觉得自己能驾驭这只理性、邪恶、冷酷的高智慧虫子。
“驾驭个屁！”
好好想想！我有见过除赫尔巴以外的呣哩吗？
根本没有！
我看到它，便以为所有的呣哩都是如此，它的恶意不是针对我个人，而是天生如此。
嘴上凶狠不忿，现实却是被区区蜚蠊欺骗，相信了它的伪装。
倘若卡塔兹人对世界的认知更加深刻，拥有更强大武器，倘若统治【白玉七】的不是群星联合而是【凰华文明】，动用真正可怕底蕴轰杀，那他现在多半是真的死了。
死在毫无力量软弱虫子的计谋下。
就像他遭到弱小的劣人海族算计，在占据绝对优势，双方子数差距巨大的情况下被将军，直接将死。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亚瑟降临异界，认为自己应该放开束缚，全力施为，旋即因为过于瞩目宏观大局，忽视身边的微小因素。
沉醉于自己无所不能的全能感中，落入骗局而不自知，妄自尊大，认为能掌控一切。
“还好……”
“命运最终选择了我。”
以上诸多思考，从亚瑟脑海中闪过，实际用时不到10秒。
10秒钟，金属大地已然肉眼可见，能够确切感受到来自行星的引力，
“灰海的宠爱给予了我容错。”
10秒钟，他已然收拾好情绪，再度恢复了那种往生种的傲慢，权限者的霸道。
“现实就是，群星联合并非凰华，【洛山达】没有与我对等的暴力。”
“呣哩的巧妙的计谋，缺乏暴力的支撑，终究是镜花水月。”
“现在……”
“你们都要陪我一起狂欢。”
“堕落。”
欣狂姿态下，愤怒、羞耻、恼火、不忿……种种情绪尽皆转化为愉悦，令亚瑟额头上的紫光越发耀眼。
旋转坠落，漆黑长发螺旋飞散，如花绽放，洁白强健的胸肌摩擦着对流层。
悦耳狂笑声中，紫色流星坠入大气层，分割天空，令金属大地上看到它的生灵不自觉大笑起来，精神状态逐渐趋向失控。
直面流星的几座城市，情况更加失控，没入淡紫色的心灵结界。
不仅是心灵陷入癫狂的欢愉之潮，行为也超出常轨。
流星落向大地，那浓重的紫色，蕴含着人世间的一切爱和幸福，吹响了异乎寻常的狂欢号角。
卡塔兹人平日里绷紧的那根弦，长期维系社会存在的伦理道德，个人的价值观……一切的一切都被内心深处埋藏着的、长期压抑的欲望冲垮。
大坝，决堤。
当欲望来到极限，不再能有真正幸福的立锥之地，剩下的，不过是大步奔向悬崖的肉体。
旋即，种种难以言喻、不堪入目、光怪陆离、违背伦常的行为开始出现。
行为、行为、行为、然后还有行为。
不分对象。
不分你我。
堕落，只为追求更大更多的快感，更【哔！——】的【哔！——】。
【心灵结界·欣狂】对精神50以下必定生效。
此时此地，没有任何意识清醒的生物能通过判定。
第31秒，开始出现因行为而怪死的受害者。
第40秒，失去意识的病人肉体自发行动，同样开始行为。
没有谁能从这场狂欢的派对中苏醒，幸福的地狱拉开帷幕。
更可怕的是，种种扭曲的行为通过高度发达信息媒体传播开，瞬间遍及整个行星，并向着其他星球发送过去，如病毒般扩散。
它们是饥渴的模因，来自白色尖帽的概念病毒，无论任何人在何处看到，听到，感受到，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中，天下大本。和，天下大道。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
欲率性滥情，如风起舞者，其必离经叛道，致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