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这时,小哥哥温柔黯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做噩梦了?噩梦都是反着的,不怕,不怕……”
  “老晏……”郁葱压下心底的起伏,一头扎进了温暖坚韧的怀抱中。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皂角气息,让她起伏不定的心转瞬安稳下来。
  是活着的小哥哥!
  小哥哥惨死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放,让她心里很不安。
  小胳膊紧紧环抱着他的劲腰,倏忽手背上有温凉的东西划过。
  抬起小脑袋看过去,是狗子们。
  窑洞没有点灯,它们的皮毛溶于夜色,要不是有两只亮晶晶的瞳孔,还真发现不了。
  她推开小哥哥,一手搂着小青,一手搂着小玄。
  晏衔:“……”
  微微挑眉,看着空落落的怀抱。
  刚刚还依赖他的小罐罐,转而投入狗子们的怀抱。
  “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郁葱一副有狗万事足的模样,开始打发他离开。
  仿若,刚刚哭唧唧的不是她!?
  晏衔:“……”
  他瞪了一眼狗子们,道“外面都是守着水塔的人,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都睡着了,但现在有醒的了。”
  郁葱心明眼亮,淡笑不语。
  不就是赖着不想走嘛?
  她去了趟厕所,回来看见他还在窑洞里。
  她自顾自的钻进被窝,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道“那你自便,我接着睡个回笼觉。”
  “好。”
  明明他只有一个字,却透露出直上云霄的愉悦之感。
  郁葱被他逗得连噩梦吓出的残存阴霾,也随之散开。
  带着微笑,进入梦乡。
  她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工分,本以为能睡到自然醒,但才五六点钟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欢呼声。
  “这水都溢出来了,快……快拿桶来,怎么睡着了?赶紧起来!你个憨货,浪费了这么多水!”
  “好干净的水,天啊!”
  “比咱们澄过一夜的水,都还干净!”
  “一点土腥味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杂味!”
  不管哪个年代,吃喝都是头等大事。
  大伙们见有了水,比过年还高兴,男人们挑着水桶,女人们挎着盆桶,就连半大的孩子都抱着罐子过来装水。
  长久以来,每趟都要走七公里才能打到的水,此刻居然出现在家门口。
  大家伙儿不敢怠慢,恨不得将那些溢出来的水,都珍惜的舀起来。
  郁葱洗漱完,整了整衣服,出来时正正的看到这一幕。
  面上挂着高原红的农工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丰收般的喜悦笑容。
  “郁特助,吵到你了吧?
  真对不住了,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这种奇迹。”
  郁葱刚要回话,温队长就拍桌而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郁特助,为什么这水这么干净?”
  “这是冷凝水比河水肯定要干净。”
  郁葱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那个,从容地把自己的设计图拿出来,双手递过去。
  崔场长双手接过来,激动的支支吾吾,道“郁……郁特助,这个水塔设计图是你个人的……”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我的理想是造福一方。”郁葱自身的缺点有很多,但她爱国。
  再说,在吃大锅饭的年代,也不能在明面上买卖图纸。
  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能直接的方法获利,那她为什么不借机给自己树立一个大公无私的高大形象?
  何况她也不是一点心眼儿没动,图纸右下角就有她的署名。
  她是想做英雄,但可不想做无名英雄。
  崔场长对郁特助的高尚觉悟,感动的眼窝子发热,道“我会如实上报的,组织一定会看到郁特助的优秀。”
  “您忙去吧!”郁葱笑着把人送走。
  赶紧给她请功,越快越好噢~
  等她再回过身的时候,众人已经把大盆里的水都打空了,但水塔上面仍有源源不断的有小水流汇聚下来。
  “这水比自来水还干净,要是能直接入户就好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知青,从最繁华的帝都来到穷乡僻壤,想回城想的人都快神经了,人送绰号阎神经。
  “这倒也简单,多弄几个水塔出来,安装上水管……水管不好弄就用竹子代替,接上水龙头就行。”
  郁葱一听口音,就知道这人是从帝都下乡的知青,但这人的脸上除了陈年冻疮,还有高原红。
  她瞟了一眼那姑娘的领口,除了成坨的脏泥,底子倒是不错。
  不由得和自己相比较。
  冻疮什么的,她这么会疼自己肯定不会有,但高远红呢?
  高原红是由于高寒气候环境造成的皮肤角质层过薄、毛细血管瘀血,使得毛细血管扩张造成的。
  要是她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也生出高原红?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定好好的爱惜皮肤,一天三遍厚涂万紫千红润肤脂。
  对了,她今天还没顾得上擦脸呢!
  想到这里,她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润肤脂,掀开小铁盖,仔细的擦在脸上,尤其厚涂脸颊。
  阎神经嗅到熟悉的香味,当即就认出黑底红花绿叶的小铁盒,道“这是哏都产的万紫千红?”
  “对呀。”郁葱也没分享,用完就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阎神经神秘兮兮,低声道“郁特助,要是能把这个送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你的事。”
  “要告诉我,我自己的事?”郁葱用小眼神表示不要忽悠她。
  阎神经把她拉到坑院,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你性格讨喜,童年得父母痛爱,十分聪慧,几乎是人见人爱。
  但在你八到九岁的那一年父母双亡,十年厄运,有贵人相助,侥幸苟活,在十八岁有三次生死劫。”
  郁葱本来只是可怜对方一个帝都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才愿意听对方说两句的,但她越听就越惊讶。
  好家伙的,原来人家不是神经……
  当她想要继续听后文,对方却不说了,只默默地盯着她的口袋。
  当即,她从口袋里掏出万紫千红润肤脂。
  特别大方的把小铁盒,塞对方手里。
  好似,刚才吝啬的人不是她。
  “阎姐姐,相遇便是缘,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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