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6绝症缠身魂欲断 婆媳情暖意难休
福宁医院的长廊里，惨白的灯光毫无生气地洒下，将地面映照得一片冰冷。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混合着人们的焦急与不安，编织成一张压抑的网。
张强与赵倩正走到房外，想离开病房回家。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划破了这沉闷的空气。
夫妻俩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忙转身冲回病房。
病房内，陈丽静静地躺在床上，嘴唇如燃烧的火焰般殷红，那刺目的红色无情地宣告着吐血的事实。
两人的目光瞬间被那抹红色刺痛，脚步踉跄地迅速靠近陈丽，声音颤抖地喊道：“妈，您怎么啦？”
陈丽的身体像是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落叶，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白色的被子上，鲜血如绽放的红梅，迅速晕染开一大片，那刺目的红与冰冷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
张强的双眼瞬间瞪大，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双腿发软，但还是强撑着转身，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医生，医生，快来啊，我妈妈吐血了！”那声音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赵倩的手像是被钉在了陈丽的手上，紧紧地抓住，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关切道：“老妈，别怕啊，医生马上就来……”
赵倩的声音微微颤抖，试图用自己的安慰给陈丽带来一丝力量。
陈丽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沮丧的微笑，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解脱，缓缓道：“倩儿，我可能就要走了，咱娘俩的恩恩怨怨，就到此结束了！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待你像自己亲生女儿一样。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来偿还……”
医生如一阵风般跟着张强冲进病房，他的步伐急促而沉稳。
医生来到床边，轻轻扒开陈丽的眼皮，用手电筒仔细地照了照，随后目光落在被子上那滩鲜血上，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轻微的动作仿佛带走了病房里最后一丝希望。
张强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地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啦？”
医生面无表情地对着护士说：“立刻服用凝血酶，实在止不下来，就只能注射了。”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果断，随后转向张强，“你们过来，我有事和两位商量。”
言罢，白衣天使大步跨出病房，那背影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陈丽微微摆摆手，虚弱地叫道：“倩儿，你不要离开我，让强儿去吧！”
张强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强忍着泪水，紧跟在医生身后离开病房，走向医生办公室。
他的脚步沉重而慌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赵倩缓缓坐回那个冰冷的塑料凳，双手再次紧紧抓住陈丽如柴的手掌，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死神的手中夺回，安慰道：“老妈，您没事儿，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好，吃了药，打一针就会没事的！”
陈丽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没用了，我的五脏六腑都痛，这是要死之前的预兆。我要……”
“老妈，您要什么？”赵倩赶忙问道，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陈丽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陈丽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赵倩满是泪水的脸，带着一丝笑意吩咐：“倩儿，我不值得你为我痛苦流泪，再说，你现在是孕妇，不能有情绪波动，别难受了，得让我孙子孙女健健康康地出生。”
“老妈，您不会有事的，相信科学，相信医生。”
赵倩紧紧握着陈丽的手，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力量。
在医生办公室里，张强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沮丧地问道：“医生，您叫我过来，是不是我妈妈的病……”
这位福宁医院唯一的硕士研究生毕业的年轻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神情无奈地回复：“是啊，你们准备后事吧，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
张强的泪水瞬间决堤，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哽咽着请求：“医生，能不能帮助拖几天啊？明天省委、省政府有领导下来，我妻子要接见他们，根本放不下手来啊！”
医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地说：“这要看病人自己了。张总，实话告诉你吧，你妈妈这个病就是神仙下凡也治不了。白血病与肝癌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可以说，几乎没听说过，世界罕见啊！”
张强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不停地流淌，默默地点了点头，擤了一下鼻子，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谢谢医生的安慰！”
医生微微叹了口气道：“昨天有一阵子，你们都不在病房。你妈妈对我说，她觉得自己生不如死，要是没病，熬到出狱，也差不多七十岁了。她说，监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交代我，不要给她用药了，希望快一点结束生命。哦，她还问我她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说完，静静地凝视着张强，眼神中带着询问，意思是征求张强要不要告诉她本人病情。
张强紧皱眉头，痛苦地问：“您是不是已经告诉我妈妈病情啦？”
医生坚定地摇头否定：“没有，未经过家属的同意，我们是不能说的。不过，病人自己感觉得到啊，问我她得的是不是癌症，我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张强微微颔首，感激地回应：“谢谢医生！还是不要告诉她，如果我妈妈知道自己是血癌与肝癌集于一身的话，估计还过不了今晚了。我只是要求尽量延长她生命。我妻子这几天太忙了，怕她应付不过来，她还是个孕妇。”
医生点了点头，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尽力而为，只能用一些特殊药物了，一会儿，你签个字，如此才敢大胆用药啊！”
“好！我同意，只要能延长时间，我什么都答应。”
张强说完，缓缓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此时，赵倩依旧紧紧握着婆婆陈丽的手，仿佛在与死神拔河。
“倩儿，我们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强儿有你这样的老婆，就是他们父子俩的福气啊！过去，我老是骂你扫把星之类的话，想想都觉得无地自容啊！我怎么会如此糊涂呢？还和你妈妈大打出手，讲了……”
陈丽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如喷泉般喷到被子上，又红了一片。那鲜血的红色刺痛了赵倩的眼睛，她赶忙抽了几张纸，手忙脚乱地擦去陈丽嘴唇上的鲜血。
陈丽气喘吁吁，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艰难的战斗，脸色苍白如纸，眼看就要断气的样子，却使出浑身气力说：“倩儿，你快去叫强儿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刚好张强回到病房，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快速凑近陈丽，轻声说：“我在呢？您要和我说什么？”
陈丽微微睁开眼睛，无神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缓缓闭上眼睛，艰难地说：“强儿，妈妈对不起啊！害你失去了俩孩子，妈妈恐怕……恐怕要下辈子来还你了，你爸怎么不在这里啊？我想和他说说话。强儿，我死……”
张强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强忍着泪水安慰：“妈，您不会死的，过几天就好的！你先不要说话。”
“不，我不说，怕是没有机……机会了，倩儿，打个电话给你老爸，叫他赶紧来医院，我……我可能坚持不了多……多少时……时间了。”
陈丽说完，泪水徐徐滑落下来。
赵倩连忙站起来，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
医院的走廊里一片忙碌，护士们如穿梭的燕子般匆忙奔走，有的推着装满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小车，有的拿着病历夹神色焦急地与医生交流着。
赵倩从牛仔裤裤兜里抽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给自己的公公张恒山打电话。
陈丽使劲地抓住张强的手，那双手虽然瘦弱却充满了力量，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陈丽再次睁开眼睛，咳嗽了几声之后，努力地说：“强儿，倩儿真是个好…好女人，天下第……第一了，一定要对她好……好的，不能做背……背叛她的事……事情，知……知道吗？一点点都不行啊！妈妈这……这辈子最……最对不……起的就是倩儿！”
电话打通后，赵倩对着手机里头的公公张恒山说：“老爸，老妈可能不行，她要叫您来医院，她说要和您聊一聊。您把电话给我爸爸，让他接。”
张恒山声音沙哑地说了个“好”字，便将手机送到另一个房间给赵蔡明：“倩儿找你，我去换下衣服，立刻要去医院，陈丽可能要走了！”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赵蔡明接过电话，焦急地问道：“倩儿，什么情况？”
赵倩急切地对自己的父亲交代：“爸爸，您和我公公一起来医院，我怕他在这种情况下不安全，只能您陪他来了，我和张强都在医院。记住，您把老爸送到医院就回家。”
赵蔡明立刻按下通话结束键，一边从床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和妻子李贵英说：“我陪恒山哥去医院，顺便将倩儿带回来。”说完，拎起大衣就像一阵风般往外冲。
“手机，你和他的手机。”李贵英大声喊。
赵蔡明又连忙回到房间拿手机。等他来到客厅的时候，张恒山已经不见了，先走了。
赵蔡明连忙打开套房的门，随后追了出去。
陈丽还在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果没有侧着耳朵凑近，几乎听不清楚陈丽说什么。
“强儿，切……切记要对倩……倩儿好啊！要像对……对你的女……女儿一……一样爱……爱着她！”
张强的泪水如倾盆大雨般洒落，滴在被子上，与陈丽吐出来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刺痛人心的斑驳。
陈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接着说：“倩儿，这个家就……就交…交给你了……对不起，我……我不能…给…你带……带孩子。张……张恒山来……来了吗？”
“老妈，我已经给老爸打电话了，想必就快到了，你歇一会儿吧，不要老说话。”
赵倩这样劝着自己的婆婆，然后抬头看着张强，眼中满是担忧与悲伤。
张强心情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大山，说：“倩儿，老爸就到了，你还是回去休息了，明天省委、省政府领导就要在咱们福宁县，你要去陪他们调研。快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
“打天下，坐江山……”赵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连忙接通手机，快步走出病房，轻声说：“喂，我还在医院呢。”
手机里传出一个和赵倩差不多的声音：“你还不要回家啊？在医院你的情绪必然会波动，这样对你，对孩子都不利啊！快一点回来吧，别管那么多啦！自己要紧，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你懂吗？都当县长了，比我这个平头老百姓还不懂事啊！”
赵倩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妈，我是她唯一的儿媳妇啊，她估计就要走了，我能离开吗？”
“我不管你是谁的儿媳妇，你是我生的，都这个时候了，你必须回家。你爸陪你公公来医院，一会儿你跟她回家。必须万分清楚，你现在是怀有双胞胎的孕妇，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家。你对她已经够好来，有必要这样吗？我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叫他将你带回来。”
李贵英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赵倩收起手机，脚步沉重地走回病房。
张强看着赵倩，再次叹着气说：“倩儿，你该回家休息了，你现在是孕妇，一定不能太累。等老爸来了，我就送你回去。”
陈丽又咳了几声，使劲地睁开眼睛，吃力地说：“倩儿，我…我该说…说的话，都……都说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这里有强儿就行。”
赵蔡明和张恒山刚跨进医院的大门，赵蔡明的手机就响了。
他对张恒山道：“恒山哥，你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张恒山一边快步走，一边说：“好，我先上去。”
赵蔡明接起妻子李贵英的来电，眉头紧皱，眼神中透着无奈与焦急，听着电话那头妻子的催促，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医院的大门外，车辆来来往往，行人匆匆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