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杭州和松江两地的合作!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吵嚷声沈掌柜带着十几个工人闯进来,指着新搭的凉棚嚷嚷:“周老,您这是要逼死我们沈家啊!工人今早全罢工了,非要我们照着您家这个标准来!”
老太爷捋着胡子笑:“沈掌柜要是嫌贵,大可以退出加盟”
“退出?”沈掌柜跳脚,“现在退出,我那些新买的织机怎么办?”他忽然压低声音,“您老实说,这么花钱真能赚回来?”
文娘不知何时站在了台阶上,手里捧着刚染好的布匹:“沈掌柜请看,这是周家染坊今早出的新布”
阳光下,靛青色的布匹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布纹间隐约有云纹流动沈掌柜上手一摸就变了脸色,这手感竟比苏州上等绸缎还细腻
“加盟才三日,周家布价涨了三成”文娘轻轻抖开布匹,“沈掌柜算算,是发鸡蛋亏,还是卖不出布亏?”
沈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转身对随从吼道:“回去告诉厨房,今晚加红烧肉!再派人去巾帼工坊,问问她们先生能不能多教几个学生!”
消息像长了翅膀,午时未到就传遍运河两岸码头扛活的吴老二扔下麻袋就往家跑,边跑边喊:“媳妇!快把闺女送周家染坊去!人家那儿管教书!”
太白楼的说书人把醒木拍得震天响:“列位看官,周老太爷这招才叫高明!工人吃得好,孩子有书念,染出的布比绸缎还贵!”
二楼雅间,李崇义捏着新买的周家布,脸色阴晴不定他忽然抓起茶杯砸向沈掌柜:“还坐着干什么?赶紧去巾帼工坊要先生!我们李家工坊的孩子也要念书!”
暮色四合时,朱幼薇站在周家染坊的晾布架下新染的布匹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一片片靛蓝色的云霞她身后站着二十多个染工,每人手里都捧着巾帼工坊发的契约书
“从今日起,诸位与周家染坊重新立契”朱幼薇的声音很轻,却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每日做工四个时辰,旬休一日月钱三两,伤病由工坊请医”
老染匠赵四突然跪下,把契约书举过头顶:“郡主,老汉能多求个恩典不?等小孙女学会写字,让她给工坊当十年学徒抵债!”
朱幼薇弯腰扶起老人:“不必抵债孩子学成后,工坊按才给价”她转向周老太爷,“您说是不是?”
老太爷的拐杖深深陷进泥土里:“郡主放心,周家染坊从今往后,工人就是家人”
火光映在那些新换的棉袄上,竟比绫罗绸缎还要鲜亮
夜色渐深,周家染坊的灯火却比往常亮得更久工人们聚在院子里,手里攥着新签的契约书,脸上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
老染匠赵四将契约书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布袋里他抬头看向晾布架下站着的朱幼薇,喉头滚动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倒是他身后的小柱子憋不住,扯着嗓子喊:“郡主,往后真能四个时辰就下工?”
朱幼薇还没答话,周老太爷的拐杖已经敲在青石板上:“白纸黑字写着,还能有假?从今儿起,咱们染坊的规矩就按巾帼工坊的来!”
灶房方向突然飘来炖肉的香气厨娘端着木盆出来,盆里堆着冒尖的红烧肉“东家让加的菜,管够!”
工人们轰地围上去王二媳妇捧着碗不敢动筷,直到看见文娘也夹了块肉,才敢往自家男人碗里扒拉她边扒边嘟囔:“当家的,这肉闻着像放了糖……”
“放的是蜂蜜”文娘擦擦手,“松江特产,染工手上容易皴裂,吃了润肺”
院墙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沈掌柜带着五六个布商闯进来,鞋上还沾着泥他刚要开口,就被晾布架上的新布晃花了眼那布匹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流水般的纹路,竟比白日看着更精致
“周老,您这布……”沈掌柜的嗓子发干
老太爷捋须一笑:“按巾帼工坊的新方子染的,一匹抵过去三匹价”
布商们互相使着眼色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郡主,咱们这些没加盟的工坊,能不能也请位女先生教孩子?”
朱幼薇看向文娘文娘会意,从袖中掏出名册:“巾帼义学收学生不分工坊,但有一条——爹娘得签契约,保证不叫孩子辍学做工”
沈掌柜急得跺脚:“可我们没加盟,哪来的契约?”
“现在签也不迟”陈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书吏,手里捧着厚厚一摞文书,“加盟工坊的预支银子,可以拿来改建寝舍”
布商们一拥而上有人抢过文书就按手印,有人拉着书吏问东问西染工们端着饭碗看热闹,不知谁噗嗤笑了声:“早这般痛快多好!”
更夫敲过二更时,运河边还有人在奔走相告卖炊饼的张婆子被吵醒,推开窗子骂:“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张家婶子!”码头力工吴老二在楼下喊,“巾帼工坊要开纺织学堂,女娃儿也能学手艺!”
张婆子的骂声卡在喉咙里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孙女,突然抓起衣裳往楼下跑:“等等!我孙女今年八岁……”
晨雾未散,松江府衙前的告示栏又贴了新榜穿长衫的秀才摇头晃脑地念:“巾帼工坊辖下各厂,即日起施行《工匠新则》凡受雇者,日作不超四个时辰,旬休一日伤病由坊延医调治,子女六岁入义学……”
人群越聚越多有个穿绸衫的掌柜突然尖叫:“这哪是雇工?分明是供祖宗!”
“爱签不签”扛麻包的力工啐了一口,“人家周家染坊昨儿就贴了招工榜,二十个名额眨眼就满我表弟去了,今早领的工装都是细棉布!”
太白楼的说书人把醒木拍得震天响:“列位看官,这就叫‘千金买骨’!郡主娘娘把工人当人看,工人自然把活计当命做今早码头卸货的都说,周家染坊的新布,一匹能换三斗米!”
二楼雅间,李崇义捏碎了个茶盏他对面坐着个戴斗笠的男人,声音压得极低:“大人放心,杭州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松江的布运不出去……”
“蠢货!”李崇义一脚踹翻茶几,“现在全松江的工人都盯着巾帼工坊,你动他们的布试试?”
斗笠男缩了缩脖子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蓝衣娘子军扛着缠红绸的扁担走过长街领头的林三娘抬头看了眼太白楼,嘴角勾起冷笑
当夜,松江府十六家工坊同时亮着灯染缸边搭起了凉棚,灶房里炖着肉,连最抠门的沈家都咬牙买了新被褥管账的先生打着算盘嘟囔:“东家,这开销……”
“闭嘴!”沈掌柜盯着刚染好的布匹,“你摸摸这料子,值不值!”
月光照在运河上,漕船满载新布缓缓驶离船头插着的蓝旗迎风招展,旗面上“松江”二字映着星光,亮得刺眼
……
晨雾还未散尽,松江工坊的织机声已经与运河漕船的号子交织成片
朱幼薇站在晾布场前,指尖捻着刚从杭州送来的新样布
阳光透过细密的棉纱,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杭州的提花机改好了?”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陈寒抖开一卷图纸铺在石桌上:“林三娘带着三个老师傅熬了七天,总算把周家祖传的铜模子用上了”他指向图纸中央的改进处,“这里加了活动扣,换线时能省一半力气”
文娘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刚染好的布样:“郡主您看,按杭州方子调的靛蓝,色泽比咱们原先的鲜亮三成”
布匹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朱幼薇突然将布样对折,撕开断面仔细观察经纬线
“松江棉的纤维长度占优,但杭州的织机更精密”她抬头看向陈寒,“让两地的工匠碰个头”
日头刚过午时,太白楼二楼就被包了下来周老太爷带来的铜模子摆在正中,旁边是杭州匠人拆解的提花机部件染匠赵四蹲在地上,用炭笔在青砖上画着改良图样
“咱们的棉纱更韧,织造时可以多加一道分纱工序”老赵的炭笔在砖面上划出深痕,“但得把杭州的铜梭子改窄三分”
杭州来的林师傅抓起一把松江棉搓捻:“要是用你们的棉纱配我们的浆染法,或许能织出带暗纹的细布”
满屋子的工匠突然安静下来周老太爷的拐杖轻轻点地:“老朽记得祖传方子里提过,洪武三年时松江布能织出云纹”
“用豆浆泡纱!”文娘脱口而出,“今早试染时,豆浆泡过的棉线特别吃色”
账本翻动的沙沙声里,陈寒已经算出新成本:“松江出棉,杭州出技,两地合造的新布至少溢价五成”
暮色渐沉时,工匠们还在激烈讨论楼下的说书人醒木一拍,正在讲昨日周家染坊的新鲜事
“要说那新染的松江布,对着日头一照,纹路竟像活水般流动!听说今早苏州布商开价十两一匹,周老太爷愣是没舍得卖……”
二楼突然传来巨响众人惊愕抬头,只见林师傅兴奋地踹翻了茶几:“成了!用松江棉做经线,杭州细纱做纬线,豆浆染底色,桑叶汁固色!”
朱幼薇拾起刚试织的布样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布面上,隐约显出松鹤暗纹她忽然将布样递给周老太爷:“烦请您老掌掌眼”
老太爷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纹路,突然老泪纵横:“这就是祖辈说的‘活水纹’啊!洪武八年之后,松江再没人织出来过……”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两地工匠已经拟好分工松江负责改良棉种与纺纱,杭州专攻提花机改进文娘捧着契书挨个让众人按手印,轮到林师傅时,这个杭州汉子突然跪下
“郡主,小人有个不情之请”他指着契书上“技术互通”那栏,“能不能让两地工匠每月轮换?我愿带徒弟来松江学棉纺”
朱幼薇看向陈寒年轻的国公爷正用匕首在青砖上刻算学公式,闻言抬头:“正合我意明日就派船送第一批工匠去杭州”
周老太爷突然咳嗽一声:“且慢”他从怀中掏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周家历代染方,今日献给工坊只求一事——让松江子弟也能学杭州的织机手艺”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朱幼薇接过册子时,封皮上的“洪武三年御赐”字样清晰可见
第二日黎明,运河码头比往常热闹十倍二十名松江工匠背着包袱登船,杭州来的林师傅在船头挂起蓝布旗旗面上“松杭合造”四个大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沈掌柜挤在送行人群里,突然拽住一个年轻工匠:“阿泉,你爹答应你去杭州了?”
叫阿泉的青年扬起手中契书:“沈叔,契书上写着呢,学成回来教十个徒弟我爹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漕船缓缓离岸时,朱幼薇正在工坊后院试新织机改良过的提花机发出悦耳的咔嗒声,织出的布匹已能看出模糊的暗纹
“还差些火候”陈寒摸着布面摇头
文娘急匆匆跑来:“郡主,杭州飞鸽传书!林三娘说要用松江棉试织一种新纱罗,问咱们能不能专供七籽棉桃?”
“准了”朱幼薇转向陈寒,“你亲自去趟棉田,挑最好的棉种送去”
暮色四合时,松江工坊的灯火依然通明朱幼薇伏案绘制新的织机图纸,窗外忽然飘来孩童的歌声她推窗望去,只见义学的孩子们手拉手走过石板路,正在唱新学的杭州织谣
“杭州桥,松江潮,两地工匠结兄弟……”
歌声飘进账房时,陈寒刚盖下“松杭工盟”的朱印他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忽然轻笑:“这下沈万三该睡不着了”
更夫的梆子穿过街巷,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运河上,载着棉种的漕船正破浪而行船头蓝旗翻卷,隐约可见旗角绣着的松江棉桃与杭州桑枝,在月光下紧紧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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