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御宴(iii)
纪鄢吩咐长姑把秦沐颖送来的酒和点心收好。
“连你最爱喝的酒都记得。”纪鄢坐到沈初身旁，口中夸个不停：
“沐颖这孩子温柔，懂事，是个会照顾人的。倘若成煜能和她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难道成煜现在不让你放心？”
“你别打岔！”纪鄢嗔怪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好。”沈初认认真真道：“夫人说的都是正经事，我说的，都不正经。”
纪鄢噗嗤一声笑了，在他背上轻拍一下：
“跟你讲不清楚，我啊，去找宛曈说话去。”
“长姑。”纪鄢回身问道：“瑞蚨祥昨日送来的那套裙裳，可有让人拿给宛曈？”
“送去了。”长姑道：“昨日一到就让人送去了撷秀苑，想是宛曈都已经试穿过了。”
……
江沅对着铜镜，皱起眉头。
这衣裳……端的是别扭。
藕粉色绫锦夹袄，高腰贴身；下面配一条同色多褶斜裙，宽摆齐地。
转不动身子，迈不开腿——
跟戴了枷似的。
怎么瞧怎么别扭，可旁边人还在一个劲儿地夸好看。
“合适。”纪鄢认真打量着，频频点头：“样式颜色，比你平时穿的那些衣裳好多了。”
这孩子平日里总爱穿水青色的衣裳。颜色太素不说，样式真是能简则简——简单的都快跟布料差不多了。
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沈家嫌弃这个女儿是找回来的，爹不疼娘不爱。
“禾芳。”纪鄢想了想，吩咐道：“帮宛曈
把禁步佩上。就那串黄玉的吧。”
“诶。”禾芳答应一声，取了黄玉禁步系在江沅裙间，又把长长的珠穗理的整整齐齐。
“真好看。”禾芳笑着道。
江沅低头瞧瞧。
微微一动，珠玉便随之摇曳，发出悦耳的清响。
动有文章，鸣玉以行。
江沅：……
纪鄢的目光落在江沅身上。
她这个女儿，模样是俊俏出挑的。不是她当娘的偏心自己孩子，就她所认识的这些官家小姐里，说沈宛曈是最好看的也不为过。
就是举止粗野了些。
可这也怪不得宛曈，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这么些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人能好好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能要求她跟那些自小娇养的贵女们一样呢？
率真诚朴，也挺好的。
想到这里，纪鄢心中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宛曈。”纪鄢拉了江沅的手，温声叮嘱道：“这次宴会，不比寻常。到了那里，你记得凡事小心谨慎些。”
宸和园是一处皇家别苑。虽说在此举办御宴，气氛不似在宫中那般严肃拘谨，但毕竟是极为庄重的场合。
“娘，我记得了。”江沅一脸诚恳地点点头，腰间的禁步随着她的动作叮咚咚乱晃。
“我跟沐颖说好了，到时就让她在你身旁，你若有不懂的，问她便是。”纪鄢捋捋江沅的发梢。
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爱。
“等用过午饭，就让成煜陪你过去。”
……
“一家人”齐聚
在一起用午饭，还是头一回。
听到脚步声，父子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沈良玉看到江沅，微微一怔，转瞬移开了目光。
江沅：……
她知道自己穿这身衣裳有些不伦不类，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让人嫌弃成这样。
她面无表情坐到沈良玉身旁，捧起饭碗。
“初哥，你看宛曈长得多像你。”纪鄢对沈初道。
“好像……是吧。”沈初打量着“女儿”，有些迟疑。
江沅端碗的手抖了抖，她尴尬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头压的越来越低，几乎埋进了碗里。
沈良玉看她一眼。
“宛曈。”他把一块鲈鱼夹到江沅碗里。
“吃鱼。”
“嗯。”江沅心里慌张，把那块鲈鱼囫囵扫入口中，连是个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纪鄢看看女儿，有些困惑：“平时胃口好的很。”
听她这么说，沈初又往江沅这厢看看。
挥剑斩敌如砍瓜切菜。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江沅手里的碗晃的愈发厉害。
沈初眯起眼睛。
沈宛曈出生时，他正在梁州带兵打仗。算起来，他见过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不觉得这个女儿长得与自己相像。
倒是看着莫名有种熟悉感。
哪里熟悉，他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父女天性使然吧。
感觉到沈初的目光落在身上，江沅愈发胆战心惊。
她木然而机械地小口小口吃着饭，全靠沈良玉往她碗里夹菜。
“宛曈？”见她这个样子，纪鄢有点儿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江沅抬起头来，表情僵硬。
“宛曈没去过宸和园。”沈良玉似是不经意道：“大抵是有些紧张。”
也是。
纪鄢点点头。
那可是皇家别苑。宛曈这孩子头一回去，紧张肯定是难免的。
话题很快便转到了这次御宴上。
江沅暗暗松了口气。
……
腕摇金钏响，步转玉环鸣。
环佩之声不绝于耳。
江沅低头看看佩在腰际的禁步。
哪里会有贼，身上带这么个东西？
沈良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块黄玉禁步欢快的如同一头小鹿，串珠穗子飞扬，敲在玉上，叮咚声响个不停。
“你走慢些便不会这样了。”他轻笑一声。
江沅睨他一眼。
想笑就笑吧。穿成这样是挺可笑的。
“这套裙裳不适合你。”沈良玉走在她身旁，若无其事道。
“我知道。”江沅一脸麻木。
、
“但是好看。” 身旁人语气轻快。
江沅：……
她的脸面没那么薄，这人大可不必如此“违心”安慰她。
……
宸和园是一处皇家别苑。
这里风景如画，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在园子东南角，还有一片玉镜湖。
御宴安排在傍晚，眼下时辰尚早，但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
莺莺燕燕，华服裙钗。
直晃得江沅眼花。
这股浓浓的脂粉味儿，饶是凝翠阁里的雁儿姐来了都要皱起眉头，何况是她。
“宛曈。”秦沐颖笑吟吟走
过来，拉拉她的袖角：“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