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质子他愿为卿臣3

  “郡主。”
  容狰两手接过茶杯,斜睨了围观群众一眼,“需要把他们赶走吗?”
  他一身黑袍交领束腕劲装,前襟纹着银灰色细线勾勒成的异兽,张牙舞爪,和它主人周身的气场一样凶神恶煞。
  “小狰,放下剑。”
  青黛一手托起茶盏,她垂眼浅酌,“望江楼开门迎客,我等不可打搅店家生意。”
  “再者,皇城内外议论喧嚣,不过如风过耳,既不能阻其声,亦无意留心其间。”
  说着,她眼中染上笑意,确实无半分在意旁人口中纷扰,“好了。小狰,笑个罢。”
  “总爱虎着一张脸,你来这是与人比试拳脚的么?”
  容狰咕嘟咕嘟咽了口茶水,勉强在嘴角抿了个小弧度。
  青黛指尖蹭着茶盏,笑道,“乖。”
  令夷郡主的声音轻缓,不突兀,却恰到好处地传遍酒楼这处角落,围观百姓各个听得清晰,他们面面相觑,惊讶又不解。
  “这这这是令夷郡主?我眼花了?”
  “令夷郡主不是早就堕落成疯癫的痴儿了吗?可我观她言谈举止,怎么竟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怎么可能?她可在我们北琅百姓眼皮子底下扎扎实实地痴了两年!你们难道忘了她做过的荒唐事?那总不可能是做戏吧!郡主这痴病当真说好就好了?”
  “莫不是因为郡主受不了乡下苦日子,故意装作恢复了从前令夷郡主的气派,用来蒙骗陛下,求陛下允她回皇城?”
  “有可能…”
  百姓窃窃私语,但奈何容狰耳力过人。他手掌按上腰间佩剑,侧眼,阴狠地盯着多嘴的看客。
  “哎哎!”一人语气促狭,“要看郡主的痴病到底有没有好……夏侯公子不就在那吗?”
  “说的是。从前令夷郡主只要一见他,包准失了魂,次次要往他身前扑,身边侍卫拦都拦不住!”
  “女之耽兮不可说。这么看…郡主不会是爱而不得才发了痴病吧?”
  说话间,两人的衣领被一齐粗暴地揪住了。
  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衣男人简直像煞神一般,抛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连身高都直接压了他们一头,叫人喘不过气。
  容狰脸上挂着笑,附耳,“再多嘴?”
  “小狰。”女声制止他。
  “…是。容狰在。”他一扬眉,大力松开了两人。
  他们骤然失去平衡,胡乱挥舞起手臂。旁人一阵惊呼,连忙后退,腾出一块空地。
  慌乱中,控制不住的两人接连翻滚,最终倒在了紫袍男人脚下。
  他们晕乎乎地抬头,“夏、夏侯公子?”
  “……”夏侯子舟的目光从容狰脸上掠过,停在青黛身前。他勾起不耐烦的冷笑,“姬令夷,你这又是玩哪一出?”
  端坐窗边的白衣女子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她侧过脸,浅瞳中的清冷之色更赛雪光,“你说什么?”
  见她态度平淡,夏侯子舟心中的火烧得更猛。他哼笑,腔调散漫,“还要我再说一遍?郡主大人,我夏侯子舟这辈子都不可能心悦你。”
  “你一回皇城,竟偏偏到望江楼来饮茶?郡主穷追不舍的模样,真是令人发笑。”
  容狰面无表情,腕上青筋暴起,腰间锋利的剑刃被缓缓推出一截。
  惹郡主伤心的东西。杀了他。
  可…若夏侯死了,郡主也伤心…
  容狰脸色骤然阴沉,一下纠结,一下郁闷。
  “唉。”女人浅叹,遗憾道,“可惜了这一盏好茶…还没喝完。”
  容狰动作顿住,回头。
  青黛缓缓起身,指尖抚平腰间褶皱,“小狰,回家。”
  “…”容狰反倒愣了。
  青黛走到容狰身边,自如地从他腰间取走一锭银子,再顺势按回了出鞘的剑。
  “郡…”容狰忙退两步,耳尖又一度染成了辣椒红,“郡…郡郡主。”
  “…”夏侯子舟忍不住提高音量,“姬令夷,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夏侯公子。”青黛眼神微凝,似覆了层薄雾,“我没有耳疾。应该是听清了。”
  “你…!”
  青黛也疑惑,“夏侯公子如此穷追不舍地问,是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回答吗?”
  夏侯子舟暗自屏息,他一拢宽大衣领,“我想听你的答案?你少胡说!我只是…”
  “不想听?当真?”女人轻轻一笑,容色比头顶那根品相上等的玉簪更温润纯净,“我还以为夏侯公子是想听…”
  说着,青黛停在男人身前一步,这个距离足以让他看见青黛眼底的温良戏谑,“任凭夏侯公子如何欺辱我,我姬令夷都会痴心不改呢。”
  夏侯子舟喉头轻滚,心中躁意却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姬令夷…
  她已经不痴了?她全然清醒了?!
  否则姬令夷怎么可能如此平和地面对他的再三嫌恶?没有眼红,没有落泪,没有呜呜咽咽地喊他的名字…
  她甚至全程笑意未褪,倒把他夏侯子舟衬成了不懂事、只会翻旧账的蠢货。
  居然不是做戏演出来的…姬令夷眼中的确已经无他。
  青黛点头示意,而后就要越过他走出酒楼。
  “姬…”夏侯子舟不知哪根筋搭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等…”
  与此同时,容狰拔剑出鞘。
  青黛立刻抽手,刚转头就发现望江楼门口出现了一队人影。
  酒楼内的看客赶紧若无其事地缩到角落。
  夏侯子舟眯眼,“…”
  为首那个,是承担守护帝室,确保皇族安全之职的北琅卫尉,纳兰俭。
  也是令夷郡主的前未婚夫婿。
  男人蓝色发带挽起一半墨发,其余皆垂在脑后。他气质清冷,身长玉立,却是个实打实的武将。
  百姓们的眼神瞬间就热了。
  在令夷郡主还是从前那个令夷郡主的时候,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从家世、品行、相貌,无一不般配。
  可惜前两年令夷郡主发了痴地追着别国质子跑,纳兰世族哪肯罢休,强硬地退了婚。
  纳兰俭的情绪一向很淡,如今撞见了前未婚妻和别人纠缠不清的场面,他也没什么反应。
  男人的目光在酒楼内扫了一圈,像是没看见站在中央的两人,径直往楼上包厢走。
  店小二赶紧迎上去,“纳兰大人,是饮酒还是喝茶?”
  纳兰俭冷冷,“上酒。”
  店小二心中诧异。
  这位爷从前在白日执行公务期间可从来不饮酒…
  青黛视线随着纳兰俭的背影走。
  及笄礼中蛊那日,纳兰俭来过靖王府。
  当然,那时的夏侯子舟,表面上与她关系也还尚可,夏侯也来过。
  这两个男人之中…
  “看痴了?”身旁的夏侯子舟嘴角噙笑,眼中风流尽显,“这回不是我,令夷郡主是要满城追着前未婚夫跑了吗?”
  一柄长剑横在夏侯脖前。
  容狰乌黑的眼珠里没有一丝温度,“谁给你的胆子冒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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