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_18

  回门?
  霍无咎灭了后主国,后主杀了霍无咎爹都到了这般地步,还能说出这儿是霍无咎娘家这种话呢?
  嘴上说着什么回门,但是那不加掩饰语气,分明就是想找个借口,再把霍无咎弄来奚落羞辱一番
  隔着千年史书,江随舟对这昏君也算多少有点了解
  他,要多蠢有多蠢,这个让霍无咎回门损招,肯定不是他能想得出来
  江随舟看到他和庞绍眼神交流了
  十有,是庞绍和后主沆瀣一气后主想拿霍无咎出气,庞绍要讨他高兴,于是,庞绍就替他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他们二人一拍即合,求仁得仁,各自欢心了,到头来苦可是他江随舟
  休管要侮辱霍无咎是谁,在霍无咎那儿,他江随舟都是跟他们蛇鼠一窝后主欺负完了人心里爽了,这账,记在可是江随舟头上
  他江舜恒不想要命,大可以去作,但不能拿他江随舟脑袋做筹码
  江随舟咬牙
  他必须得替霍无咎拒绝,且要拿出个合理理由来
  他顿了顿,精致得近乎秾艳面上露出了两分反感和为难
  “皇兄,这便不必了吧”他垂下眼,纤长睫毛挡住了他眼中情绪,恰到好处地摆出了一副拒绝姿态“一个残废,难登大雅之堂,凭白惹皇兄厌恶”
  他语气很慢,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话说得漂亮,似乎句句为后主考虑,但周围人一听便知,是他自己嫌丢人,说几句漂亮话
  自然了,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亲王,跟个战俘一同入宫“回门”,想来也过于滑稽,太丢人了
  不少朝臣面上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神情
  而后主听到这话,更精神了
  “怎么,不愿意带出来?五弟,昨夜才跟人家洞房花烛,怎今日就这般无情?”
  江随舟听着他那怪里怪气口气,难免心生反感,却不得不接着演下去
  他顿了顿,似乎因着和对方有过肌肤之亲而难堪至极,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道:“皇兄,这不一样”
  后主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朝堂上弥漫着一股欢快气氛
  庞绍又清咳了两声
  后主看向他,便见庞绍在下头冲他眨眼睛
  后主意会
  早在上朝之前,他舅父就告诉过他,虽说提议让霍无咎回门,可狠狠羞辱江随舟一顿,但是,这说说也便罢了,更重要,是要拿这件事做筹码,换取江随舟手里好东西
  虽然他对江随舟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能从他手里夺走些什么,终归是件快乐事
  即便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父皇忽视、只能看着父皇如何宠爱江随舟可怜嫡皇子,即便如今,他已经是皇上了
  但他爱好,依然没有变过
  后主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更为舒适坐姿,一抬腿,踩在了龙椅地坐垫上
  “也罢,既然五弟不情愿,非要金屋藏娇,朕也不会强迫你”他拉长了音调,笑着道“不过呢,五弟既要把佳人藏起来,总归要拿什么来换,你说对吧?”
  江随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果然,他猜得没错,后主这损招儿,是庞绍提出他既哄了后主开心,自然不会不拿报酬若这报酬,后主没想着给,那庞绍定然是要自己来拿
  只是……自己如今看来,不过是个领个闲差闲散王爷,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
  江随舟顿了顿,试探道:“皇兄请说”
  后主清了清嗓子
  “朕思来想去,宫中要盖宗祠,还是应该工部去做,不应该交给礼部正好,鸾昭仪这几日还求着朕,想要她父亲来替你分忧五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美人伤心,你说对吗?”
  江随舟眉峰跳了跳
  原是如此
  南景到了景幽帝这一朝,因着庞绍掌权,朝廷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自古官员贪腐,最容易动手脚便是兴土木而在这里面,油水最大,肯定是兴建宫室了
  也正因为如此,后主闹着要建新皇宫,庞绍便由着他建反正皇宫盖起来,银子便会从国库流到他庞绍口袋里了
  如今看来,定是皇宫修葺还没有完全完成,所以庞绍才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美差可是……江随舟不大明白,这么一块显而易见肥肉,是怎么落在他手里
  他一时没有言语,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朝堂里逡巡了一圈
  有好整以暇看戏,还有冷着脸不言语甚至还有几个官员,神色紧张,直往他这里瞟
  暗潮汹涌之下,泾渭分明,俨然似在暗中存有两个派系
  江随舟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妙猜测
  看这情势……似乎自己在朝中也暗藏些许势力,这差事,就是那些人想方设法塞进他手中
  庞绍操纵后主说出这些话,想来,也是在同他博弈争抢
  这样话,情况就复杂很多此时他退后一步,伤及,便不只是他自己利益了
  只是……
  一则,自己如今眼前一抹黑,朝堂中事,他分毫不清楚,甚至连自己手下是谁都不知道,即便将这差事接下,恐怕也会生出事端
  二则,如今摆在他面前,是个二选一题目要么放弃这份靖王得来不易好处,得罪一众同僚,要么把霍无咎带进宫来羞辱一番,得罪霍无咎
  江随舟叹了口气
  简直是将他放在火上炙烤但两相对比下,还是脑袋要紧些
  龙椅之上,后主还在阴阳怪气地催他:“五弟,怎么不说话?这美人和美差,总得选一个呀?”
  江随舟抬眼,这次,他面上反感和怒意,再不是装出来了
  “皇兄所言极是,臣弟确不应越俎代庖”他开口,缓缓道
  他看到,后主笑得愈发得意了
  ——
  天色大亮,窗外树影婆娑日头透过嫩绿枝杈,明媚地照进来,在光滑深色地砖上铺开斑驳光亮
  纤细尘埃在光中静静飞舞,使得光线显出几分纱样实质
  一片亮堂堂静谧
  周府医瘫跪在地,腰背挺得笔直,额上沁出了细细一层冷汗
  他瞪圆着眼睛,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脖颈上突突跳动血管前,抵着一片锐利、染满鲜血木头
  那血不是他,但他却能感觉到,这木片有多锐利,能瞬间切断他咽喉,要他命
  “夫人……将!将军!将军究竟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啊!”他颤抖着声音,哆哆嗦嗦地道
  他头顶上方响起一道低沉声音
  那是轮椅上霍无咎他坐在那儿,俯下了身,一只胳膊懒洋洋地搭在膝头,另一只手上,握着那片染血木头
  死死抵住了周府医喉咙
  “他让你来干什么”他偏了偏头,垂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面前人,问道
  周府医哆哆嗦嗦地实话实说:“小就是奉潜山公公之命,来给您治伤啊!”
  霍无咎冷声:“说实话”
  周府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是实话啊!”
  霍无咎凉凉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遭
  不似作伪,但也不排除装可能性
  方才,此人一来,说他是府上大夫,霍无咎心下便有了猜测
  景帝是个蠢货,靖王却不是景帝捉他,只想折磨来玩儿,可靖王,却不会只有这点目
  他若是按兵不动,定然会有所图谋而靖王可能会想从他身上得到,要么是梁军情报,要么便是想利用他对抗景帝
  虽说他昨天表现与传闻中不符,但那传闻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所以,靖王若想放松自己警惕,再对自己加以控制,那么最好方式,便是借医病之命,给他下药了
  霍无咎看着那抖得像筛子一般府医,目光冷淡,不为所动
  “那就张嘴”他淡淡命令道
  府医颤巍巍地从命
  下一刻,一颗药丸骤然落入他口中,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紧紧捏住了下颌,往上猛地一抬
  药丸落入了他腹中
  府医瞳孔震颤,立时,他便感觉到了一种剧烈灼痛,从他胃里升起来
  他面前,那个俊美如神祗将军,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木片,撑着膝盖坐起身
  那双眼,沉黑如一汪深潭,平静无波,恍如地狱中拿人性命无常
  他靠回轮椅靠背上
  分明坐是一架简陋至极木椅,那通身气度,却像是坐在王帐中虎皮上一般
  他垂眼看着周府医,道:“此药不出一刻,便可腐蚀五脏趁着我手里还有解药,说吧,他们派你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周府医痛哭流涕
  “小实在没有骗您啊!”他腹内灼痛已经让他吓得浑身颤抖他又急又怕,狼狈地一把捞过丢在一旁药箱,哆哆嗦嗦地翻开给霍无咎看
  “小是真得了命令,来给您瞧伤啊!这些皆是伤药,您若不信,随便一味,小都能用在自己身上,给您作证呐!”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将那药箱里东西倒出来,就要一个一个打开了给霍无咎看
  霍无咎静静看着他
  这回,他相信这人话是真了
  竟是真来给他看伤?
  不知怎,他眼前浮现起了昨夜红烛之下江随舟
  分明是只被自己吓得耳朵都顺去脑后了兔子,却要装出副凶神恶煞模样
  ……也是,给自己下药,他恐怕还没这个胆子
  霍无咎静静地看着地上府医,片刻之后,他从怀中拿出个小瓶,将一颗深褐色药丸丢到了地上
  “一颗可抵三月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说,三月之后,再来找我拿药”霍无咎说
  周府医连忙将那药丸捡起,塞进了嘴里
  “既是看伤,那就起来,看吧”
  霍无咎淡淡说着,垂眸看了一眼手里小药瓶
  他身上拢共只有两味药,一味可在重伤时快速止血,但下咽之后会五脏剧痛,大约半刻,疼痛便可消失另一味,是提神醒脑,通常雪中行军,最是用得上
  他瞥了一眼抹着眼泪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府医,收回目光,静静将药放回了怀中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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