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死之夜将至
「命运不是选择的问题,
而是你能否承受它全部降临」
尘封已久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破碎的仪器残骸与褪色的宣传册
司命将那本从“纸封之楼”带回的笔记本轻轻放置在桌面中央,指尖微微一顿,然后沉默地翻开
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挤满了每一页,有些字迹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有些则被血迹与焦灼的痕迹模糊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仿佛连这本笔记本也早已被这座诡异城市的气息腐蚀渗透
“这是李奥留下的”司命指了指被灰烬烧灼过的页面,声音低沉
“秘骸——至少一部分的原理,在这里能找到”
众人围拢过来,神情各异林恩站在最前方,她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张笔记,神情几度震动,最终低声呢喃:
“……这不该存在的”
穆思思张了张口,想要询问,但终究只是紧紧攥住了藤宫澄的衣角,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恐惧
维拉接过翻阅的动作,低声诵读出几行尚清晰可辨的字句:
“理智的界限,无法突破”
“星灾不过是优胜劣汰的筛网,而我们厌倦了等待‘神性点燃’的奇迹”
“我们想让人类,不再需要被挑选”
字迹斑驳,却承载着不可思议的野心
“……这不是研究”庄夜歌声音低沉,像一块沉入湖底的石,“这是在造神”
“不”老林恩忽然开口,声音低哑沉重,如沉锚坠海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他,只见那位伤势沉重的老秘诡师艰难地坐起身来,
目光透过破碎的眼镜片,望向桌上的笔记本
“这不是造神”他咬字清晰,每一字都如铁锤敲击心底
“是造替身”
“造出一种能代替我们,承担灾难,越过星灾界限的……傀儡”
空气仿佛被这一句话瞬间冻住,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我知道秘骸是什么”林恩声音沙哑,接过话头,双手微微颤抖地掀开下一页
那页纸上,贴着一张破损的流程图,纸面褪色,边缘撕裂标题虽然模糊,但仍能辨认出残存的字样:
人类意志x秘诡融合体x理智屏蔽植入机制
秘骸样本编号:
林恩盯着那一行字,声音微微颤抖:
“他们想用血肉与卡牌,造出没有痛苦、没有理智崩溃的兵器”
鲁道夫脸色一阵青白交替,拳头死死攥紧
“可惜……”林恩苦笑一声,声音低到近乎咬牙,“他们赌输了”
这时,格雷戈里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暗哑,仿佛钢钉缓缓钉入腐朽的木板:
“还有一份资料”
众人转头,望向那位蜷缩在破旧折叠床上的老人
他的左臂依旧被绷带紧紧包裹着,血迹浸染,但他咬牙硬撑着,从怀中缓缓抽出一张叠得极紧的纸页
那张纸已经发黄破碎,边缘焦灼,似乎曾经历过某场无声的大火
上面潦草地堆叠着涂改与批注,红墨笔在其中反复圈画着一句话:
——“第十三夜,即为终夜”
而在纸页的下方,还有一句用力过猛,几乎将纸张刺穿的字句:
——“所有未归者,皆为献祭者”
维拉接过那张纸,指尖微微颤抖,瞳孔收缩成针尖
“这是……仪式构架表?”她低声问道
格雷戈里点头,喘息着补充:
“我们曾在地铁站旧区的坍塌研究楼副本中找到这份残页……我那三名同伴,为了把它带出来,付出了全部”
林恩坐在他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眶发红,低头沉默
“这座城市……”格雷戈里仰起头,目光穿透破碎的穹顶,看向那近乎病态的天光
“也曾有过真正的名字”
“它的真名——是‘秘骸之都’”
沉默,如无形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我不确定你们是否已经察觉”格雷戈里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血液中榨出,
“我们经历的每一夜……并非单纯的试炼”
“而是筛选”
藤宫澄咬着唇,颤声问:
“筛选……什么?”
林恩缓缓答道,声音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
“残缺的记录里没有写明”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第十三夜,所有留下的人,无论是否通关,都将成为献祭品”
“疯子不杀人”格雷戈里补充道,声音沉如暮鼓,“疯子只是……记录献祭者”
角落里,司命靠在一片残破的书架上,手指摩挲着命纹星图,低头若有所思
半晌,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们,是他剧本里的……最后一页”
庄夜歌指尖敲击桌面,声音冷静得近乎可怕:
“也就是说,从第一夜开始,我们就已被投入一个封闭的环式结构中”
“从第一夜到第十三夜,不是通关重要——”
“而是,活着”
众人心头一震
“每一夜,都是筛选”
“每一夜,都是淘汰”
“每一夜,都是……献祭的预演”
庄夜歌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
光线仍从破碎的天顶斜洒而下,照在桌上那些破旧纸页与褪色笔迹上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住呼吸,等待那第十三夜的终焉钟声——缓缓响起
段行舟站在购物中心一处倒塌的楼梯下,动作干脆地抬手推开压在门口的断裂扶手
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血迹斑驳,但神色已恢复清明,眼中重新燃起那份属于老兵的坚定与简练
鲁道夫、亚伯、穆思思、莉莉丝,以及藤宫澄四人自发组成了搜索小队,由庄夜歌默默跟随负责警戒
他的身影如同一把无声的利刃,穿梭在暗处,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着危险的角落
购物中心内部,九成以上的商铺早已空荡无物,货架倾倒,碎裂的玻璃橱窗在灰尘中反射着零星的光斑,像一地失焦的星辰
电子广告屏依旧在间歇性闪烁着蓝白色故障光斑,一张沾满灰尘的“限时促销”海报孤零零地悬挂在半空,
随风摇曳,仿佛早就被遗忘在这座城市失序的时间夹缝里
藤宫澄小心翼翼地撬开一家药妆店的后门,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手臂上的伤口尚未愈合,但她咬着牙坚持着,不愿闲置片刻
“这里还有酒精……”莉莉丝的声音透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她的手电光扫过,
照出柜台后整整一排未拆封的药品,尘封却完好
“还有碘伏、绷带,这些都能用”穆思思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发黄的购物篮归类物资,一边低声呢喃着,“谢谢……真的,谢谢……”
在这座遍布死亡与阴影的城市里,任何一丝能延续生命的物资,都是被苍天怜悯的恩赐
“别太高兴得太早”段行舟沉声提醒,神色冷静,“最好能找到点能吃的东西”
鲁道夫拎起一箱被厚厚灰尘掩盖的食品包,轻轻摇了摇,发出空洞的晃动声:
“还有余震响动,得尽快”
走廊尽头,一家冰柜超市居然还亮着昏暗的光
电力仿佛在城市混沌失序的脉络中意外延续至今
门口贴着的告示纸早已模糊脱落,只剩一层破旧的胶带残影
但货架上,依然残留着些罐头和紧急干粮
“那边”庄夜歌低声道,手指指向另一侧,“空间扭曲感不强,可以进去”
众人迅速反应,分头进入超市搜寻物资
动作利索而默契,没有人多余废话
整个行动用时不到一个小时,带回的补给虽然称不上丰盛,却足够支撑他们坚持三天的基本生存
大家围坐在购物中心一角,将物资摊开,开始清点与登记
“这个够分六份,水每人半瓶,按最坏情况计算……”穆思思低声整理着记录本,声音小却稳定,
像是在给所有人构建一丝脆弱却必要的“日常感”
哪怕这种日常本身就已经布满了裂缝
而在破碎穹顶之上,阳光透过残破的玻璃洒落进来,诡异地明亮
过于明亮
光照本应温暖,可此刻却像一把无声的利刃,刺进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照亮了他们衣角上的血迹、脸颊上干涸的泥痕,以及眼神深处,那一丝丝早已无法掩藏的惊惧
鲁道夫仰头看了一眼,声音沙哑而沉闷:
“你们不觉得吗……”
他停顿了下,像是在寻找措辞
“这天,太亮了”
物资整理完毕,购物中心内陷入一片昏黄静默
众人散坐或倚靠在支撑柱与破旧家具之间,各自寻找着短暂的喘息空间
有人盘腿闭眼修整,有人低声交换着简短的对话,也有人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前方,
神情茫然,仿佛在等待——等待着那注定会到来的、无法抗拒的下一场风暴
阳光穿过破碎的天窗,洒落在尘埃飞舞的空气中,浮动的光斑仿佛沉溺在另一场不可见的狂潮之中
而在这微妙而破碎的静谧下,命运的钟摆,仍在无声地摆荡着,等待着再次敲响的时刻
“现在是什么时间?”莉莉丝低声问
“下午三点不到”庄夜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失真却仍然勉强运作的机械表,声音平静
“怎么感觉……已经是黄昏了”
藤宫澄蜷缩着身体,轻轻抱着膝盖,靠在一旁满是灰尘的玩具架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和恍惚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脚边——一个断了线的人偶头歪倒在地,残破的木制脸庞上还贴着一张半剥落的“50%折扣”标签
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空洞而明亮,正好映照着破碎穹顶中透进的阳光,刺得人眼生痛
“那只是你的心在提前作出判断”维拉走过来,轻轻坐在她身旁
“太阳越亮,人心就越害怕它突然熄灭”
“因为我们都知道,它终究会熄灭”
藤宫澄没有回应,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臂弯里,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黑暗中
片刻的沉默后,段行舟出声,声音沙哑:
“昨晚……你们在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但每一个字眼背后,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
维拉没有立刻回答
司命只是懒散地摇晃着手中的空扑克牌盒,指尖轻敲着盒壁,发出轻微却令人不安的节奏声
“不过我们听见了”穆思思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们在打的……那东西,它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回荡”
“像是在耳边低声讲什么……像提线的命令”
她的声音极低,几乎在发抖,但还是说了出来
司命微微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穆思思怔了怔,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补充道: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耳边……拉着什么东西,像要拽走我的意志……”
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住
“那不是错觉”庄夜歌低声说道,语气冷峻
“是秘骸的影响——只要我们还留在这座城市,那种‘低语’就不会停止”
他顿了顿,目光冷冷扫过四周每一个人的脸:
“而且,它们低语的对象,不是我们”
“是下一个目标”
穆思思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能从自己破碎的躯壳中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鲁道夫沉着脸,缓步走向商场的一扇破碎橱窗
他站在落满尘埃的玻璃边,眺望着外面那片诡异过度曝光的街景
灰白的天幕下,城市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僵硬、光滑、死寂
他喃喃自语:
“我们熬不到第十三夜”
“如果明晚……不做准备……”
“我们可能连第二夜都熬不过”
他的声音低沉,却在这静默中格外刺耳
没有人反驳
因为他们都清楚,那不是危言耸听
那是事实
—
角落里,格雷戈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仰望着天花板上逐渐染上金红边缘的光晕,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深沉到极致的疲惫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同旧钟最后的回响:
“今晚之后,城市的面貌会变”
“真正的它,会睁开眼”
林恩立在他身后,手掌扶着他的肩膀,指节发白,眼神冷静得几近冰冷
“我们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多大?”鲁道夫低声问道,声音像是在挣扎
司命耸了耸肩,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块被折得皱巴巴的纸屑
那是李奥斯卡笔记中撕下的一角,上面潦草记着几行字
司命咬着糖棒,轻轻念出:
“……他们说,第十三夜那天,‘祂’会将整个城市吞掉”
他吹了个懒散的口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所以嘛,算上今晚,我们还有十个夜晚的命”
没有人笑
此刻的城市,在阳光下明亮得近乎癫狂
金色的光线穿透破碎的玻璃,洒在残破的人偶、倒塌的展台和浸满尘埃的假花上,
把一切映照得过于鲜艳,过于真实,仿佛在无声地揭示着:这片光明,不过是虚假的幕布
而在这泛白的光幕之后,
某种更深的黑暗,
某种真正的夜色,
正悄然生长
「太阳最亮的那一刻,
正是夜色潜伏最深的时刻
不是所有光,都能照亮真实
也不是所有夜,才叫黑暗」
d4dd4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