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故人今状
司月玄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侧头看向苏命,清冷的眸子带着一丝疑惑。
“那汉子口中的圣子就是你吧?为何不直接现身相见?”
苏命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摇头:“故人相见,当在尘埃落定之后。”
“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的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
那根本不是天剑宗这些人可以承受的。
与他们相见,苏命也说不好是福是祸!
如此,远远一看,已经足够!
回过神,他的目光投向天剑宗深处。
穿过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苏命看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里曾是苏命在天剑宗的居所……剑雨阁。
简陋的小院,却一直被打理得颇为雅致。
院中,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桃树静静伫立。
树下,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正提着一个精致的白玉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桃树浇水。
她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
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清愁。
正是当年天剑宗的天才少女,曾与苏命有过诸多交集的叶寒梅。
她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仿佛生怕水流稍大就会冲坏了树根。
清澈的水流缓缓注入树根周围的土壤,她微微低着头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又一个七年了……花开花落,叶生叶枯……当初,你不是答应过要回来的吗……”
然而微风拂过,却只有几片粉嫩的桃花瓣打着旋儿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发间。
“她……在等你?”司月玄音静静地看着树下女子那专注而哀婉的侧影,又看了看身旁沉默不语的苏命。
以她伪帝的敏锐,自然能感受到那女子话语中深藏的思念与等待。
苏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飘落的桃花,眼神深邃如同古井。
片刻,他缓缓移开了目光,那抹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他再度转移目光,看向了天剑宗的核心禁地。
宗主峰。
后山,并非想象中的琼楼玉宇,而是一片肃杀荒凉的巨大山谷。
这里是天剑宗禁地……诛邪剑冢!
经过诸多岁月的演变,此地再也不再是当初用来诛杀恶人的惩罚之地。
而是成了弟子们的修行圣地。
山谷之中,插满了无数残破的古剑,锈迹斑斑。
但其中却是剑气纵横,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剑气领域。
山谷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石上,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孑然而立。
他身着素白长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得如同能刺穿苍穹!
正是当初的太上长老叶无道!
不过,此刻的他却是身着宗主服。
至于原宗主剑三的气息,则是隐匿在更深处。
很显然,剑三已经退隐,将天剑宗的一切都交给了叶无道。
巨石之上,此刻叶无道手中并无剑。
但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欲要斩天裂地的绝世神锋!
“显圣!”
他口中轻吐二字,并指如剑,对着虚空骤然点出!
“嗡!”
刹那间,整个诛邪剑冢万剑齐鸣!
无数残剑嗡嗡震颤,仿佛在响应君王的召唤!
下一刻,一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灭仙神的恐怖剑意骤然从他指尖爆发!
“嗡!”
下一刻,虚空撕裂,一道无上而朦胧的身形,缓缓自九天之上走出。
那道身影虽然看不清容颜,却带着一股惊天的剑意,仿佛要刺破苍穹!
……
“诛仙第六剑!”
虚空之上,苏命喃喃自语!
他自然认得出,这正是叶无道当年赠予他的诛仙七剑之一!
此剑诀恐怖绝伦,每一剑都有惊天动地的威能!
也是他当年纵横中界的重大依仗,甚至在与邪神一战时也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后来他境界提升,领悟空间大道,眼界更高,这剑诀便渐渐用得少了。
但却丝毫不妨碍此剑的恐怖。
毕竟,第七剑诛仙,里面涉及了时空,那是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琢磨透彻的无上剑诀!
如今回头再看昔日剑诀,苏命陡然发现了一个曾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这诛仙七剑,恐怕绝不是中界应有之物!”
苏命心中呓语。
这一剑蕴含的道则之玄奥,甚至隐隐超越了帝术的范畴!
当年他境界低微,只觉其威力无穷,并未深究来源。
如今他半帝修为,领悟生之道则,眼界早已不同。
再看这第六剑,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只是他想不通,叶无道一个中界的修士。
如此逆天的剑诀从何处得来?
“看起来,这剑诀背后,也还藏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苏命心中喃喃。
“好可怕的剑意……”一旁,看到这一剑的司月玄音也微微动容,伪帝的感知让她比苏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剑中蕴含的恐怖杀机。
“这剑诀不简单!你这位宗主前辈,藏得很深啊。”
苏命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下方的叶无道。
故人依旧,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走吧。”苏命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该去别的地方了。”
两道流光悄然隐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剑冢之内,叶无道似有所觉,猛地抬头望向苏命二人刚才所在的虚空。
只可惜,锐利的目光扫过,却只看到一片空寂。
……
虚空中的气流微微扭曲,两道身影如轻烟般掠过赤阳王朝的疆域。
下方城池星罗棋布,其中一座城池气势尤为雄浑。
正是赤阳城。
苏命的目光穿透云层,落在城东一片连绵的府邸群落上。
飞檐斗拱间,“苏府”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穆,比记忆中更显气派。
然而,当他的神念扫过府邸深处,却猛地一滞。
府邸最深处的静室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蜷在宽大的藤椅中,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
正是苏天。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梅树,眼神空洞,布满老年斑的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连呼吸都显得微弱而费力。
曾经叱咤风云的苏家家主,如今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