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朕有迫害妄想症

  头一次见识到这样死心眼的男人,萧拂玉忍不住气笑了
  他随手抓起桌案上用来把玩的玉狮子砸过去
  “怎么,朕一句话不能夸两个人?季统领也要造反不成?”
  “微臣不敢,”季缨低头捡起膝盖旁的玉狮子,双手捧回萧拂玉面前
  萧拂玉没动,任由他捧着玉狮子跪在面前
  “朕一直好奇,你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挡在朕面前”
  他不信一个臣子没来由的死忠,更何况原身本来就不是个明君
  “你不怕死么?”
  “这句话,陛下五年前也曾问过微臣,”季缨抬眸注视他,神情很真诚
  “五年前?”萧拂玉搭在桌案上的指尖敲了敲,不动声色道,“朕还是皇子的时候?”
  “五年前,陛下欲在冷宫投井,微臣那时不过是个在冷宫守门的侍卫,恰好巡逻,便跳入井中救下陛下,”季缨道,“陛下……不记得了?”
  萧拂玉敲打桌案的指尖一顿
  先皇后被先帝厌弃打入冷宫,然后生下了九皇子,也就是这本书的主角受
  但是十年前这主角受就因在冷宫被主角攻帮扶过一次成了恋爱脑,为了见到主角攻说什么也要活着爬出冷宫,怎么可能想不开去投井?
  “这五年发生了太多事,”萧拂玉轻叹,“朕的确记不清了”
  “但朕想听你说说”他伸手接过季缨一直捧在手里的玉狮子
  “许是冷宫艰苦,那时陛下是短发,穿得……很奇怪,”季缨停顿了一下,“您趴在井边喃喃自语,似哭似笑……”
  五年前,冷宫
  天已快黑了,季缨与同伴走在冷宫旁的宫道上,正准备下值出宫,忽而听见身侧荒凉的庭院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从虚掩的宫门缝隙里看去——
  青砖堆砌的井墙边,趴了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
  那少年留着乌黑的短发低头看井,让人瞧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短发下雪白的脖颈
  身上的衣裳更是从未见过,上衣与亵裤皆是蓝白相间的条纹花样,未穿靴,一双脚丫伶仃细致,白得晃眼
  晃了季缨的眼
  谁知下一瞬少年不知喃喃自语了什么,似哭似笑,忽而往井里一栽
  季缨下意识要冲上去去,同伴一把拉住他:“你忘了头儿怎么嘱咐咱们的?冷宫里住的都是疯子!
  不管是谁做了什么,只要不是放火烧皇宫,都不必管!快些走吧,这可是废后的宫殿,那废后死了这么多年,里头就一个九皇子,陛下都不管他,咱们管什么?”
  “我爹说过,人在世上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问心无愧,我不能见死不救”季缨甩开他的手,焦急地跑过去跳进井里救人
  好在上天眷顾,那位少年只是崴了脚
  “谢谢你啊,”少年坐在台阶上仰起头,美得不似人的脸蛋上扬起懒散笑意,“大好人”
  “九殿下既然会感谢微臣,”季缨没敢看他,低头替他正骨,“又为何要想不开?”
  少年歪头打量他,耐人寻味道:“我只是想回家”
  今日是废后生辰,九殿下年幼又不得陛下疼爱,难免想追随生母而去
  季缨如是想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跳第二次了,”少年轻笑,“我已经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不过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季缨没能拒绝,“九殿下尽管吩咐”
  “这么好说话啊?”九殿下凑近他,柔声道,“那是不是不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乖乖去做?就像小狗一样”
  季缨沉默
  他读书少,是个粗人,又年纪不大,实在应付不了这位九殿下磨人逗狗的功夫
  “你叫什么名字?”
  “季缨”
  九殿下笑了,敷衍地夸他:“名字不错,人也不错”
  “待日后我夺了皇位,就封你做禁卫军统领”
  季缨神色一凛,身侧同伴更是大惊失色
  “殿下慎言”
  “怕什么,这鬼地方连条狗没有,”九殿下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他们二人,“你们不会说出去的对么?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哦”
  就算说出去,旁人也只会当冷宫的九皇子在说疯话
  所以季缨替他保守了往后所有的秘密,甚至后来三年间默默替这位九皇子传递了不少消息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冷宫,在陛下生辰宴上精心设计出一场苦肉计夺得帝王宠爱,然后踩着无数人的枯骨登上皇位
  然而他没有等来那人封他为禁卫军统领的消息,等来的是全然陌生的,宛若被抽离魂魄的新帝傀儡
  他偷偷去养心殿探究过无数次
  那位新帝总是神情呆滞坐在桌案前,有人进来便麻木地说着几句话,身侧的御前总管对他无礼嘲讽他也只是呆呆受着,久而久之,御前侍奉的人都觉得新帝没脾气是个懦夫,都不把他放眼里了
  尤其是那个宁徊之身边的人,个个颐指气使,仗着新帝无条件的听从在上云京作威作福,就连与新帝敌对多年始终无法铲除的沈指挥使都被他们挑衅过
  能从九子夺嫡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天子忽而懦弱,却无一人觉出怪异,只是私底下笑话天子为了一个男人失了心智,丢尽了皇室的脸
  季缨偶尔也会偷溜进去,替新帝擦去手上无人去管的墨痕
  他知道这具傀儡里的陛下不见了,但身体却是陛下的,不能让旁人如此怠慢
  直到两年后,他照样走过冷宫那条路,却听见宫人议论纷纷,说陛下性情大变杀死了宁徊之的书童
  他知道,那位让他誓死追随的天子回来了
  “……”营帐香炉里的香燃尽一根,季缨的回忆亦到此为止
  萧拂玉垂眸看着自己小臂上的疤痕,陷入沉思
  他从不怀疑季缨口中的九殿下就是自己,他乐意穿成皇帝不代表他乐意穿成冷宫皇子在书里吃苦,投个井很正常
  难道他脑子里那段被母亲划伤的记忆是他妄想出来的?
  也无不可能,也许他真的和母亲一样,有迫害妄想症
  萧拂玉满不在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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