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朕是软肋

  陛下骤然昏迷,整个金銮殿乱作一团,席间的官员想上前查探情况,却被左右两侧的禁卫军与骁翎卫拦住去路
  “陛下到底如何了?”
  “怎么好端端的除夕宴会发生这样的事?这骁翎卫和禁卫军就知道拦咱们,怎么刺客冲上去的时候不知道拦?”
  几位官员焦灼抬头观望,只可惜龙椅上的人被一大堆人围着,只能从缝隙里依稀瞧见一片绣有龙纹的衣角
  “你们快看……”其中一位官员失声道,“血,陛下身上有血!”
  惊慌不安蔓延至整个大殿
  而后只听见来福公公惊呼了一声陛下,满身血迹的男人抱着陛下大步走下台阶,行色匆匆踏出金銮殿,身后血珠淌了一路
  殿中王公贵族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作势想要跟上,谁知禁卫军直接封锁了金銮殿
  “陛下遇刺,金銮殿任何人不准离开”
  “你这是把咱们当刺客了?”江子言生气开口道,“我等担忧陛下才想跟去,再者,那行刺的人是北蛮太子,你们不去审问他,关我们做什么?!我爹可是太傅,陛下最信任的江太傅!”
  江子言身后几个狐朋狗友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他爹可是江太傅,你们头儿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
  禁卫军表情冷漠,重复道:“陛下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违令者当与行刺者同罪!”
  于是本就躁动的人群愈发惶恐起来
  “你们看到了么?方才陛下身上好多血!你们说……陛下会不会……”
  “小声些!”另一个官员瞥了眼殿门口如门神般站着的一排禁卫军,压低声音,“陛下还这样年轻,连子嗣后妃都没有,若是出事,这上云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天怕是又要乱了”
  “阿娘,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角落里,打扮精致的小女童好奇问道
  长公主姿态悠闲坐在席位上,瞥了眼龙椅上残余的血迹,笑道:“陛下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有什么可担心的?一群伪君子忙着表忠心呢,当乐子看看便行了”
  “可是龙椅上好多血……”小女童捂着脸小声道
  “这不是血,”长公主耐人寻味道,“这是软肋”
  “阿娘我听不懂”
  “听不懂无妨,”长公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吟吟道,
  “你只需要明白,再刀枪不入的男人一旦生了软肋,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
  养心殿侧殿
  男人眉头微拧,薄唇苍白,坐在榻边,被几个太医围着包扎伤口
  “啧,沈大人真是命大,这一剑本是致命伤,若是挨在陛下身上,怕是……”
  男人凶狠阴沉的目光射过来,太医讪讪闭了嘴,心里头忍不住嘀咕
  这沈大人什么毛病,一提陛下跟踹了他一脚似的,龇牙咧嘴就要咬人
  真是难为他投错胎,若是投胎成獒犬,陛下指不定多喜欢呢
  太医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替他上药
  “沈大人,这伤口太深,一个月都不可动刀动枪,每日换三次药,老夫再给你开……”
  男人迅速穿好衣裳就要往外走
  “诶诶诶!”太医急忙跟上去,扯长嗓子喊道,“沈大人,你动不得,动不得呀!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沈招头也不回走出侧殿,往主殿去
  谁知远远就瞧见主殿外跪了一堆宫人,来福焦灼地在殿门前走来走去,就是不敢进去
  养心殿堆满碎雪的台阶旁,坐着面容冷淡的禁卫军统领,他正沉默地低头,给手臂上的剑伤包扎
  沈招嗤笑一声,慢悠悠踱着步子走过去,“哟,来福公公,你这是被陛下赶出来了?”
  他说着,却并未看来福,而是半眯起眼看向季缨
  “虽然你救驾比我慢了一步,也不至于自己给自己来一刀,”沈招扯了扯唇,语气嘲弄,“手段未免拙劣”
  “你说错了”季缨冷声开口,“你的伤是北蛮所致,我的伤是陛下赏赐,若要分高低贵贱,未必如你所愿”
  沈招本来要进殿,闻言停住
  “沈大人,”来福摇摇头,走过来放低声音,唉声叹气道,“陛下病发了,用剑伤了很多宫人,季统领怕陛下伤了自己,只好上前强行夺剑,方才被陛下划伤了手臂”
  “咱家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如何不知,陛下嘴上不在意,待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伤了这么多人,定会难过的,”来福满脸心疼道
  在他心里,陛下就和天上的菩萨一样
  沉默片刻,沈招淡淡道:“你在他身边待得久,未必就最了解他”
  “这么说,沈大人很了解陛下咯?”来福冷笑,“那不知沈大人可安抚得了陛下的头疼?”
  “我不需要了解,”沈招抬手抚平披风上的褶子,步入殿中,“你们陛下,可不是需要旁人了解的菟丝花”
  小皇帝野心勃勃,凉薄狠毒,笑里藏刀,需要的不过三样
  唯命是从的男人,助他玩弄权势的棋子,以及逗他高兴的狗
  养心殿的殿门从外头打开又合拢,隔绝外界所有风雪的哭嚎
  沈招本以为自己会瞧见神情癫狂的天子,以及满地狼藉的寝殿,然而都没有
  殿中烧着地龙,香炉里的龙涎香婷婷袅袅透过屏风,往内殿飘去
  沈招下意识也跟着那缕香雾绕过屏风往里走,然后在触及榻边的人影时猛然停下脚步
  龙榻旁,萧拂玉卸了冠冕与繁复沉重的龙袍,只着一袭浅白的交领外袍,肩背单薄,腰肢纤细,展开的衣摆下露出未着足衣的雪白足尖
  他一手搭在榻边,脑袋安静地枕在手臂上,满头乌亮如绸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平铺在周身的地毯上
  右手里,是一把染了血的天子剑
  雪白獒犬围在他身旁小声叫唤,却得不到他半个眼神,勉为其难被施舍了几下敷衍地抚摸
  那样平静,那样冷漠,并无半分因头疼而歇斯底里的疯态
  沈招放轻脚步,走到萧拂玉跟前蹲下身
  “陛下,和这蠢狗有什么好玩的,”他哼笑一声,“和臣玩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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