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比对

  便是商青,面上的镇定此刻也终于有了一丝崩裂
  他后知后觉意识道,他此刻对抗的这个,可是大明最尊贵的皇帝啊!
  “陛下...”商青看着周围凶悍的锦衣卫,额头滴落一滴冷汗,强作镇定道:“陛下,便算要杀了我等,也捂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届时天下文人,都会将今日之冤情记录流传,陛下当真愿意看到此种情景吗?”
  “你左一个冤右一个冤,那今日,朕就让天下人看看,冤的到底是何人?到底是谁在玩弄人心?到底...又是谁,在左右科举,中饱私囊!”
  朱由检朝骆养性示意,很快又几人被押了上来,正是张溥、周延儒、马士英、张捷等人
  张溥浑身鲜血淋漓,一看便是受了刑的,此时脚步踉跄,被带到朱由检面前时,更是站立不住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学生们顿时一片“先生”之声,张溥却是摇着头,含糊道:“不要紧,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老夫不曾做那勾当...不曾...”
  不明真相的群众心中的天平又倒向了张溥,再看皇帝的眼神多少带了些恐惧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朝张溥问道:“就算证据确凿,你还是否认参与科举舞弊一事?”
  张溥摇头,“没有,那些东西不是老夫的,是有人栽赃构陷,陛下明查!”
  虎丘山中搜查出来的东西,的确没有任何张溥的印鉴,他硬要说同自己没有关系,也拿他没有办法
  朱由检点了点头,没再争辩,朝骆养性道:“呈上来吧!”
  是什么?
  诸人见此又是好奇不已
  很快,锦衣卫抬来两口木箱,一口封着封条,上头写着“院”字,另外一口没有封条
  箱子打开,里面俱是文章
  “这口箱子里的,是本官从南京国子监取来的他们乡试的文章!”骆养性朝周围人解释了一句
  有内侍抬着一把宽椅自宫门走了出来,上头铺着明黄色的软垫放在朱由检身后,朱由检顺势坐下后,朝商青几人问道:“乡试的文章,可是你们自己亲笔所写?”
  “当然是!”
  不等商青回答,他后头几个学生立即挺身回答
  朱由检瞄了一眼商青,见他神情苍白,眼神游移不定,想来他此刻也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这箱子中,是朕命锦衣卫去江南收集到的你们平日作的文章,你们可认?”
  朱由检话说完,王承恩便将文章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旁边站着的小内侍们立即捧了文章走到学生中去,待他们确认之后,才又捧着回转,将文章分发给周围站着的大臣们看
  当然,若有胆大的、爱凑热闹的学生想看,内侍也是给的
  这么一来,看这些文章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参加明年春闱的考生们,都想看一看文风昌盛的江南学生写的文章是什么模样
  人群中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儒衫,另外一个穿着直身,腰间还挂着一柄剑,这装扮惹得锦衣卫还朝他们多看了两眼
  这二人,便是被朱由检召进京师的陈邦彦和张佳玉
  “陛下长得还怪好看的!”张佳玉没有看手中的文章,反而抬头看着承天门前威仪的皇帝
  陈邦彦则不同,他看着分到手中的文章,同自己写的做了比较,不得不说,有些文章写得还真是不错,难怪江南那块儿地方被文士如此推崇
  “这篇《致知在格物》写得好啊,既阐释了朱子‘即物穷理’和王阳明‘心即理’的认知论,也写出了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分歧,妙哉!”
  “还有这篇,《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结合‘天人合一’观,写出‘诚’作为道德本体与修身之意,尤其破题,文之工者,必合圣贤之旨而中绳墨之度”
  “这篇也是,阐发经义如庖丁解牛,刃入腠理而未见全牛,演绎圣训若大禹导水,脉分九派而共朝东海,这文章就是放在会试,也是成的”
  “可是,在下手上这篇却是...”
  “怎么说?”
  “引经据典,如盲者摸象,仅得一体,阐发义理,若隔靴搔痒,终未及肤,写出这种文章的人,竟然还能中举?”有人皱眉,又看了一眼文章署名,赫然便是商青
  “还有我这也是,行文如乱丝,理之愈纷,措辞如累瓦,叠之终堕,破承也是不协,还不如刚学八股的孩童”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官员、百姓、学生看了这些文章,想来明白抗议的这些举人学生们,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还是靠了什么手段了
  “陛下,”商青很快想到了对策:“这文章是学生早期所写,后来随先生读书,已是精进不少,陛下又如何能将那时的文章,同乡试的文章相比?”
  哟,这不正巧嘛!
  本来还想着用什么由头让你们自乱阵脚呢,这就瞌睡送来了枕头
  朱由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朝倪元璐看了一眼
  倪元璐当即上前,说道:“为了避免不公,或者有想证明自己科举清白的学生,自可上来领一张卷子,当场做题,只要同乡试文章水准相当,便可自证,朝廷也不予追究”
  一环套一环,到了现在,所有人这才明白,为何皇帝由着他们静坐抗议,这便是要在天下人面前揭开他们的真面目
  郑鄤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是陛下自己筹谋的,还是内阁想出来的法子?”
  黄道周站在郑鄤身侧,闻言笑着道:“是陛下自个儿想的,起初咱们谁都不知道,直到锦衣卫从南边把文章都运了来,陛下又找了翰林院去比对之后,发现同一人作的文章相差实在太大,这才想着若他们还要狡辩,便当场作文”
  “是啊,敢写的可自证他们在科举中并未使手段,可要是不敢...”
  郑鄤的眼睛瞄向领头的商青,他此刻全身如筛糠,心虚得不成样子,围观的诸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张溥,也闭上了眼睛,心中同时盘算着如何将自己摘出去
  “怎么办?能不写吗?我写不出来啊!”刘文山坐在商青后头,他以为只要过来坐一坐喊喊口号就行,怎么现在看来越来越不对劲了,还要写文章?
  这文章一写,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他想走,他后悔了,他现在就想离开!
  何况,他本来也没打算考会试,他就是上京玩儿来的
  “写!不写岂不是不打自招?”商青咬了咬牙低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得写出个东西来,不然...只有个死!”
  听到“死”字,刘文山更是汗如雨下,脸色难看的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如果他此刻认罪,并且主动捐出家中财物,能不能让陛下饶了自己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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